这有什么区别吗？
向省三皱了皱眉。
他不明白为什么要揪着这个问题不放，21年前他想要一个孙子继承手艺，但并不意味着就会轻视苛待向欣欣。
都是向家的子孙，他当然会一视同仁，除了手艺和这盏灯。
“无论是什么原因，只要你继承了向家手艺，又有什么区别吗？”
向欣欣的眼圈泛红，她已经强力忍住即将爆发的情绪了。
“有，当然有。”
向省三不知道有什么区别，倒是很想知道有什么区别。
向欣欣却在这个时候犹豫了，她看着桌上的老宫灯，正在距离不到一米的地方闪闪发光，胜利就在眼前，只要她能不再纠结于“传男不传女”的问题，违心答应下来，然后找个机会带走老宫灯就可以了。
只要到了深圳，找到Lisa，一手签订单一手交货，钱打入向省三的卡里，从此就可以再无联系了。
但是……
向欣欣不想这么做。
“如果……小向，向明生现在回来要和你学做花灯，你还会选我吗？还会把这盏灯交给我？”
向省三愣住了，理智告诉他应该否认，可是他不能，所以只能沉默。
看到他的表情，向欣欣自然也不需要听到回答，太阳穴跳个不停，呼吸有些急促，心里一直默念不要冲动，否则之前做的一切都是白费。
可是回忆却不受控制的开始激动起来，为什么会到今天这一步，为什么会在不顾一切的选择创业？
那是2019年的夏天，外贸势头大好，玩具外贸市场发展前景广阔，向欣欣卯足了劲，使出浑身解数想要抓住机会搏一搏，加班深夜第二天依然精神抖擞，因为陈志一许诺了，机会面前人人平等。
老客户的订单一单又一单，新客户也在顺利开发，看似前途一片光明，就在这个时候，向欣欣新开发的大客户被陈志一的兄弟员工抢了，向欣欣大闹了一场，陈志一本来装聋作哑，后来又出面拉了偏架，让向欣欣让出客户，同事也给了补偿——几个边角小客户。
但向欣欣不愿意，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以前向欣欣资历浅、翅膀还不够硬，只能忍气吞声，这一次她不想忍了。
要么把客户还给她，要么给出同等补偿，陈志一觉得她有点可笑。
“一个公司不能只讲个体，要团结要和谐，要大局为重。这个客户你拿不下来，你认为你可以，是因为前期工作比较简单，维护和深挖客户潜力才是重中之重……”
陈志一拉完偏架之后，一脸认真的对着向欣欣胡说八道。
向欣欣虽然只是工作不到三年的新人，可她从小跟着向阳生开店，也见过不少低配版的像陈志一这种睁眼说瞎话的人。
“我还没有开始挖掘，你怎么知道我不行呢？”
陈志一高深莫测的看了一眼向欣欣，语气轻蔑。
“因为你这种人我看多了，商场不是女人喜欢玩的过家家游戏，女人能进的地方，男人可以进，男人能进的地方，女人可不一定。补偿给你的客户都是订单稳定的老客户，难道还委屈你了？”
他咳嗽了一声，换了语重心长。
“欣欣啊，不让你接触这些，是公司对你的保护。”
向欣欣不需要他所谓的保护，加上这两年受够了气，当场提出辞职。
陈志一先开始以为她在耍小性子，后来发现不是，开始冷嘲热讽。
“觉得自己翅膀硬了是吧，别总是把平台优势当成自己的能力，早点认清自己，趁着年轻漂亮赶紧找个好人嫁了，正好弥补你家境差的劣势，省的年纪大了没人要。”
听到向欣欣辞职，常悦和季宁也跟着辞职了，仨人盘点了下各自的优势，决定为自己打工，省的再碰到陈志一这种人，以保护之名行排斥之事。
这几年走过来，几次面临破产边缘，都没有这次难过。
“爷爷，其实你一直都在扮演一个好爷爷的角色，而你的内心却在看轻我，因为我的性别。”
向欣欣咬牙冷笑，心中埋藏的怨恨全都翻涌了出来，其实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但现实却再一次次的刺激着她。
自从知道了离开花镇的真实原因，她就变的尖锐又暴躁，后来又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她发现自己并不是唯一一个受过这种对待，她能做的是在能力范围之内获得公平，学会了隐藏暴躁，却始终无法改变。
“现在向家没人了，所以你才会把这花灯手艺施舍给我。”
向省三抿紧了唇，他很不喜欢这种像是审问一样的感觉，更不喜欢向欣欣的暴怒，在他的认知里，家族手艺不外传，传男不传女是非常正常的事，就算是现在看似开明的宋乐水，也曾有一样的认知。
“欣欣，你应该成熟一些。”向省三也在压抑怒火“向家手艺传男不传女，是在保护手艺，也是在保护你们。我小时候有个太姑奶奶，因为喜欢花灯就学了花灯，代价是终生未嫁，后来乱世又一个人孤苦伶仃，最后死去的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如果她当初没有学花灯，怎么可能落得如此结局？”
向欣欣听着微微一怔，这倒是个没有听说过的新鲜事，可人逢乱世，本来就命如草芥，和学了花灯终生未嫁又有什么联系？
想到这里，她的声音变的尖锐起来：“因为你认为太姑奶奶学了花灯没嫁人孤苦伶仃，所以认为女人不该学花灯吗？你要保护我吗？保护我的方式就是把我排除在外吗？这话你信吗？！”
向省三愣在原地，向阳生也说过这句话。
“欣欣要是不愿意就算了，如果她愿意学，就不该把她排除在外，至于学了之后会遇到什么，那都是她的人生，我们应该告诉她可能性，而不是连资格都不给她。”向阳生顿了顿，还是说出来了：“如果这么做了，向家花灯也传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