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念楠其实无处可去,回丁家的话恐怕刚进门就会被赶出去。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更何况马家比丁家的经济状况好太多,丁家是绝不会想要失去这个亲家。
这也是为什么她之前去找向欣欣的原因。
可她不能一直都去找向欣欣。
丁念楠坐在江边,天地之大,她却不知道该去哪里。
静静的坐了很久,也想了很久,她和马鹏程从小到大的事情经历想了个遍,如果说第一次提离婚还带着点冲动和赌气,此刻她现在非常的冷静。
她和马鹏程有着深厚又复杂的感情,这份感情里除了爱还有友情和恩情,支撑着她一直忍受着马青松。
马青松严格来说并不是个恶人,高高在上、颐指气使,在家里很爱摆旧时老太爷的谱,掌控所有人,就算是周艳,当了婆婆,现在也当了奶奶的人了,也得对着他低声下气。
丁念楠在这个家里,可以一眼看到自己以后的日子,因为害怕马鹏程会被马青松同化,她时刻保持着敏感,只要发现一点苗头就一定要掐断,为此马鹏程觉得她神经过敏,两人吵了不少架。
因为短视频被马青松不喜,她和马鹏程之间也起了不少冲突,马鹏程要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安心在家带好孩子,当“小镇少奶奶”最好,可她不愿意。
短视频能够治愈丁念楠的委屈和郁闷,是属于她的世界,是马青松不屑也不懂如何掌控的世界,但是现在,因为酸菜爆单,马青松也要试着掌控了。
丁念楠不想再妥协了。
丁念楠毫无留恋的离开,让马鹏程开始心慌,他们前几天才说好再不说离婚,现在这个话题又被提了出来。
分家和离婚这两个选项对他人生的冲击度差不多,都是足以让他毁灭的选项。
他不想分家,更不想离婚。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门外已经没了丁念楠的身影。
马青松和周艳知道他们又吵了架,脸色不好看了。
周艳带着点埋怨。
“要吵放在白天吵,这么大晚上的,多不安全?”
马青松冷着脸。
“废物,连个堂客都管不好,真是废物!”
马鹏程本来就心烦意乱,又被他俩念的头昏的快要爆炸,又不敢反驳,只能赶紧去找丁念楠。
路上还打了电话给向欣欣,问丁念楠有没有去。
向欣欣正在跟着向省三做花灯,接到电话不明所以,想问清楚,马鹏程又支支吾吾的搪塞,就知道这两人的感情线又走到了危险的边缘。
放下电话,把情况给向省三说了下,祖孙俩决定一起出门去找丁念楠,临走时向欣欣又去拿了件外套带上。
两人把能想到的地方都找了个遍,没有人影,向欣欣有点着急上火,花镇的治安很好,但这么晚了,一个单身女人在外还是让人担心。
向省三有些迟疑的开口。
“你还记得你们小时候经常去捡鱼嫩子的地方吗?”
向欣欣点了下头,又有些迟疑,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只依稀记得当年的地方。
向省三信心满满。
“跟我走。”
当年他为了不让向欣欣玩水可是废了不少脑细胞,花镇人基本上都会水,可淹死的都是会游泳的人,每年都会有孩子玩水溺亡,所以他看向欣欣看的很紧。
越看得紧,向欣欣反而越能想办法溜出去,有时候向省三没看住被她溜出去玩,回来的时候拿着一塑料袋鱼嫩子却不承认去玩水。
这个时候向省三就要作势要教训她,让她去抄书,一直抄到吃饭为止。
向省三还记得她们玩耍的地方,丁念楠总是那个望风的,穿着不太合身的短衣短裤,扎着两个羊角辫,眼睛又黑又灵,声音又脆又亮,爬在树上老远看到他,赶紧一溜烟下树大喊。
“欣欣快跑,你爷爷来了!”
本来向省三没看见向欣欣,被丁念楠这一嗓子倒确定了。
一转眼羊角辫小姑娘已经当妈妈了,老跑去玩水捡鱼嫩子的孙女已经记不得当年的地方,向省三越想越觉得,好像只有他自己一直停留在那段时间里,现在才猛然发现,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也改变了这么多。
这些年,他好像做了一场梦。
祖孙俩一路疾走,还没到地方,就看见一个孤独的身影,正是丁念楠。
丁念楠听到脚步声,转头看到他们,有些尴尬和惊讶的站起身。
“欣欣,爷爷?你们……”
向欣欣叹了下气,握住她冰凉的手,把多带点外套给她穿上。
“大家都在找你……你不想回去,就去我家,天晚了,风也凉。”
向省三在旁边点头,用当年哄她们的语气劝道。
“去灯笼铺吧,你小时候不是最喜欢去铺子里玩吗?爷爷给你做个鱼灯。”
丁念楠刚才被江风吹得透心凉,现在被向欣欣揽在怀里,感受到了温热的体温,鼻子一酸,又想哭了。她之所以来这里也是因为这里有很多美好快乐的回忆,虽然大多数时间她都在望风。
“欣欣……”
向欣欣拍了拍她的背,带着她回家,给马鹏程报了平安,先这样把今晚过去,其他的事明天再说。
这么折腾下来,已经快要11点了,向省三没有要睡觉的意思,还在灯笼铺里忙着。
他每天都有计划,不完成计划不会休息。
按照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手艺人不能偷懒,更不能心存侥幸,任何时候都不能骗自己,今天少学一点,明天少干一点,看着不多,日积月累,手艺就差了。
他的大哥在去世的那一刻,还在想着花灯,即便手都抬不起来了,还在口述着花灯的制作方法。
向省三从那个时候就知道,他们家的手艺人,是要干到死的那一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