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刚才林峰指尖划过绷带打结的瞬间，他似乎看到……一丝极其微弱、近乎错觉的淡金色微光，在副连长的指尖极其短暂地闪了一下？
是失血过多眼花了？还是……
林峰包扎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没听见。
他打好最后一个结，站起身，对旁边守着的卫生员沉声道：“注意观察体温，四个小时后再注射一次盘尼西林。”
“是！副连长！”卫生员看向林峰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如同看着救命的神祇。
林峰这才转向李云龙，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得看不出波澜的样子，只有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显示着刚才的消耗：“团长，药用了，剩下的交给周大夫他们。我先带弟兄们下去休整。”
李云龙深深看了他一眼，那审视的目光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看到骨头里去。半晌，才缓缓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去吧。好好歇着，今天……辛苦了。”那“辛苦”二字，咬得格外重。
林峰敬了个礼，带着他那十个同样疲惫却难掩兴奋的战士，转身离开了祠堂。祠堂外清冷的夜风一吹，林峰才感到后背的军装早已被冷汗浸透，黏腻地贴在皮肤上。李云龙最后那个眼神……像刀子一样。他知道，自己那番关于铁皮箱子的说辞，在李云龙这种老狐狸面前，恐怕已经千疮百孔了。信任的种子刚刚萌芽，就被怀疑的阴影笼罩。
回到临时分给他这个副连长的、四面透风的破屋里，林峰屏退了其他战士，只留下王铁柱。
“柱子，把门关上。”
门轴发出干涩的呻吟，隔绝了外面清冷的月光和巡逻战士模糊的脚步声。屋子里只剩下马灯昏黄摇曳的光晕，将两人的影子长长地投在斑驳的土墙上，如同两个沉默的鬼魅。
王铁柱关好门，转过身，却不敢看林峰的眼睛。他低着头，两只粗糙的大手不安地搓着衣角，呼吸有些急促。祠堂里那口凭空变出神药的木箱，还有副连长那非人的身手……一幕幕在他脑子里疯狂打转，搅得他心慌意乱，口干舌燥。
“柱子，”林峰的声音在寂静的屋里响起，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像冰冷的针，扎进王铁柱的耳朵里，“在帐篷里，在祠堂里，你都看见了什么？”
王铁柱猛地一哆嗦，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腿肚子都有些发软。他下意识地就想跪下：“副……副连长！俺……俺啥也没看见！真的！俺对天发誓！俺……”他语无伦次，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看着我！”林峰的声音陡然加重，如同闷雷炸响。
王铁柱浑身一震，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了一下，猛地抬起头，对上了林峰的眼睛。
那双眼睛！在昏黄摇曳的油灯光线下，王铁柱看得清清楚楚！那不是人的眼睛！那里面仿佛有两团极淡、却无比纯粹的金色火焰在安静地燃烧！冰冷！威严！没有一丝人类的感情，只有一种俯瞰蝼蚁般的漠然！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抗拒的恐惧瞬间攫住了王铁柱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他仿佛看到了庙里泥塑神像开眼，冰冷地注视着自己！
“呃……”王铁柱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如同被扼住脖子的鸡鸣，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他想移开视线，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完全不听使唤，僵硬得像块石头，只能在那双金色眸子的注视下瑟瑟发抖。
“柱子，”林峰的声音缓和下来，那双眼睛里的金色火焰也瞬间隐去，恢复了平常的深邃，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王铁柱的幻觉。但他的语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重，“有些事，看见了，就得烂在肚子里。一个字，都不能往外吐。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你自己，为了刚才祠堂里那些被救活的弟兄，也为了咱们新一团。”
林峰向前逼近一步，距离王铁柱只有半臂之遥，那无形的压迫感让王铁柱几乎喘不过气。
“你是个好兵，柱子。今天跟我出生入死，是条汉子。”林峰的声音压得更低，如同耳语，却字字如铁锤砸在王铁柱心上，“今天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如果……有第三个人知道，”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冰冷刺骨，“无论是谁泄露的，我都只找你王铁柱。”
王铁柱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冻僵了。他毫不怀疑副连长话里的分量和那种说到做到的冷酷。那口箱子……那三枪……还有刚才那双金色的眼睛……这根本不是人能做到的！副连长……是神？还是……披着人皮的妖魔？但不管是什么，弄死自己，绝对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王铁柱。他双腿一软，“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额头狠狠磕在冰冷的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声音带着哭腔和极致的恐惧：“副连长！俺发誓！俺王铁柱对天发誓！今天的事，烂在俺肚子里！带到棺材里去！要是说出去一个字，叫俺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俺全家……俺全家都不得好死！”他用上了最恶毒的誓言，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林峰看着他匍匐在地、抖成一团的样子，知道火候到了。恩威并施，恐惧的种子已经深埋。他伸手，扶住王铁柱颤抖的肩膀，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接触的瞬间，王铁柱如同被烙铁烫到般猛地一缩，随即又强行忍住，身体僵硬得如同木头。
“起来。”林峰的语气恢复了平常的沉稳，“记住你说的话。以后，你就在警卫连跟着我，给我当个传令兵。”
王铁柱如蒙大赦，又带着一种被“非人”存在选中的巨大惶恐，忙不迭地点头，声音还在发颤：“是！是！副连长！俺……俺一定好好干！”
“去吧，也去歇着。今天的事，翻篇了。”林峰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