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弟回来了，他从南地带了些新鲜玩意儿，你若是想见家乡之物，我明日让人送来。”
我扭过头去，我只想他快点离开这里，并不想与他过多纠缠。
他见我不语，却也是满心欢喜原路折回了宫宴。
不知道此时的李贵人是否安全翻过宫墙离开了这里。
她一走，我的宣华殿又要恢复到原来的一片死寂了。
我喜热闹，但是却在这深宫孤独了许久。
只因这人心实在险恶。
北朝老皇帝有七个皇子，现在就只剩下穆席安和他的七弟了。
大皇子是皇后所生，一出生便被定为了太子，又有皇后母族为依靠，将来必会继承大统。
其他皇子大都是后宫宠妃所出，而身为二皇子的穆席安只是皇上酒后临幸的一个宫婢所生，地位自然是众皇子中最低的。
但是他却能立下战功，勾搭上王相，扳倒太子，坐上储君之位。
登基之后更是铲除了其他几个不安分的皇子，只有七皇子聪明，自请去了刚刚收复的南地，远离争权暗斗之地，去当个闲散王爷。
心机手段之狠辣不言而喻。
05
第二日。
七王爷带回的南地物件，尽数摆在我的面前，可我却无心赏玩。
李贵人他们还是被抓了。
人现在在狱中，生死未卜。
听宫女们说，李贵人那情郎是皇上跟前的侍卫。
昨晚上就受不住酷刑，承认了与李贵人私通一事便嚼舌自尽了。
嫔妃私通，这可是无力回天的死罪。
郦嫔再一次进了我的宣华殿。
这一次她是一个人来的。
如一位打了胜仗的将军一般蔑视我这个落败之人。
“难过吗？瑜贵妃”
她脸上的笑容狰狞如鬼魅。
“你能救她一回，但是救不了她两次，你应该很难过吧！”
我怎么就没有想到是她做了手脚。
“那个和李贵人私通的侍卫可是我的人。”
没想到她竟然布下了这么大一局棋。
那名侍卫从始至终都是听郦嫔差遣，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局阴谋，可怜李贵人这个傻丫头以为遇见了自己的良人。
就连这次出逃都是郦嫔安排的，李贵人终究是逃不出去的。
“他若是不从，我就杀了他全家。”
郦嫔满是自得，仿佛在等我对她如此这般的手段的一次夸奖。
“现在你可满意了？”
我看着她在我面前得意的样子。
“不，还不够，要不是那日皇上救下了你，死的人就该是你！”
她早就知道那日的女子是李贵人，只是相比于李贵人，她更想我死，所以才有了这一出诬陷我的闹剧。
“你很快就会死在我的手上，皇后之位就是我的了。”
我笑她废了如此大的力气，到头只是一场空。
“根本就没有什么白月光王皇后，这不过是他笼络老臣的说辞。”
我的话并没有让她感到吃惊。
“对啊！从始至终，我们像的都是你。你才是皇上心心念念之人，你才是那个白月光。”她逐渐逼近我，“每到午夜梦回时，他念的都是你的名字。”
“那挂在皇上寝殿的南地水乡图画的就是瑜贵妃你的故乡吧！”
“当然，那是我们初次相见的地方。”
我对上她漆黑的眸子。
“果然，我猜对了。”她转身打算离去，“只有让他彻底厌弃了你这个正主，我才能取代你的位置。”
“我的命是穆席安的，想我死，没那么容易。”
她停住了脚步。
“但是，我想你死你就得死，这宫里的人，我想她死她就得死，就连王皇后也不意外。”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会落到这般田地。”她转身回来，压低嗓音，“那我就让他亲手了结你。”
我不语，只是笑她，笑她过于愚蠢。
初见穆席安时，他遍体鳞伤。
南地无首，多方势力为了抢地盘多年征战，我们这南北交界处时常会有一些流民逃难到这里。
庆幸的是，我们小镇土壤肥沃，四季如春，虽时有战乱但也衣食无忧，算一处富饶之地。
所以有流民逃难到此处，我们都会为他寻一处安身地。
我的父母是镇上的医者，所以受伤的穆席安被安顿在了我家中。
疗养数月，他终于可以下地走路了。
我们问他家在何处？是何许人？
他都答不出。
我们只当他是伤重摔坏了脑子，便不再追问。
由于连年战乱征兵，镇上多是老弱妇孺，他这样一个大好男儿，镇上的人就让他留下来做做体力活。
那时的我们怎知他会是北朝高高在上的二皇子。
所有的因果也是因那时的无知种下的。
06
我在狱中见到了奄奄一息的李贵人。
满身的血污。
那谪仙般的人儿，就这样化成了地上泥。
我将郦嫔说与我的话尽数说给了她听。
告诉她，她所谓的真心爱她之人，只不过就是逢场作戏。
所有的爱意不过是为了引诱她沦落到今天这番田地。
“姐姐，我不后悔，我是真心爱他的。”她的气息微弱，“姐姐，你救救他，好不好。”
如此这般时候，她心里念着的居然还是那负心汉。
“是我先爱上他的，也是我引诱他跟我出宫的……”
她死死抓着我，宛若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结果她想救的竟然是那负心之人。
“他已经死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突然松开了手。
眼中求生的光芒黯淡了下去。
我离开后不久，牢里就传来了李贵人死了的消息。
草席一裹，就这样丢进了乱葬岗，供野兽分而食之。
郦嫔，你欠了我一条命。
07
王皇后曾住过的坤宁殿失火了。
大火烧了一天一夜，整个坤宁殿如黑炭一般，风一吹就要散了。
不小心打翻烛台的小太监被杖毙。
听闻失火那日，郦嫔正在坤宁殿祭拜先皇后。
幸好手下的仆从机警，不然就被烧死在了殿中。
只是因此受了惊吓，之后便不敢出宫门，一直卧病在床，只怕是命不久矣。
“是你让她去查王皇后的死因的。”
我这寂静的宣华殿突然多了一道黑影坐在正殿之上。
“不是，是她太想当皇后了。我不过利用了这一点而已。”
“瑜儿，你想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你。”
我冷眼看着正殿上的穆席安。
“我想要她的命你也会给？”
“会。”
这声回答一如我当年刚入宫时一样。
“皇后之位，你会给我吗？”
“会。”
他登基为帝，年少时定下的王相幺女，自然成为了皇后。
他想以贵妃之名将我永远禁锢在这皇宫之中。
我恨毒了他，怎肯委身于他。
我们在南地结为夫妻，就算到了北朝，我也只能是妻。
就算是贵妃那也是妾。
我要他让我做皇后。
我料定了他不敢废后，那可是王相的女儿。
他一个出身低贱的皇子要不是有王相的支持怎么可能斗得过其他皇子。
只是我没有想到人命在他眼中如此卑微。
我看着王皇后匍匐在地上哀求，求他念在过往的情分上放过她。
但是，他听不见。
径直将手中的鸩酒灌入她的口中。
等王皇后没了动静，他走向我。
“瑜儿，你永远是我唯一的妻。”
看着眼前这个如杀神一般的穆席安，我知道那个南地水乡许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人早就死了。
心底生出的恐惧盘根错节。
我只想逃。
逃回我的南地水乡。
我将断刃刺入他的胸口。
奈何我力量不够，只是擦伤了他些许。
他将我囚在这宣华殿，就算是死也不能离开他半步。
王皇后被冠上谋害皇上的罪名，皇上仁义，赐毒酒留了全尸。
白月光王皇后不过是穆席安为了稳住王相的把戏罢了。
郦嫔果然如我料想的那般去查王皇后的死因了。
王相疼惜他的幺女，倘若郦嫔当真查出什么东西来了。
想必定是会震荡穆席安的皇位的。
不等她将王皇后的死因归结到我的头上，穆席安定会出手。
“瑜儿，我们回到从前好不好。”
他将我轻搂入怀，十分小心着询问着我。
倘若这样就能回到从前。
我与视人命如草菅的他有何不同。
“回到从前？”
我一把推开他。
“我们中间搁了那么多条性命，我们如何能回到从前？”
我见他低头不语，不知道心中所剩不多的良知是否会让他感到痛心。
“我可以为你再建一个小水村，就在这宫里。”
他的眼神忽而明亮，仿佛在期盼我的同意。
“放我回去，可好。”
“不行，朕什么都能答应你，唯独这个不能允你。”
可我心中所求只有这个。
“那我就当你的皇后，可好？”
他狂喜不止，我终究是让他得偿所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