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天涯神情错愕,他心里清楚,这三个东瀛浪人就是酒馆被他削去发髻的三人,但万万想不到,他们会因此而甘愿自尽。
江湖真是一个奇怪的地方,中原的江湖奇怪,东瀛的江湖也很奇怪,奇怪的江湖孕育出奇怪的人,就像一个似是而非的臆断。
武藤次郎似乎看出了断天涯的心思,他在烫酒,这样的天气,喝暖和的酒,会让人倍感舒服,几样清淡的素菜,对于喜爱喝酒的人,下酒菜只是其次。
武藤次郎为断天涯斟满一杯酒,酒杯很小,一口喝下,还有些意犹未尽。
断天涯很好奇,东瀛为何会有女儿红这样的上等佳酿,还未等开口询问,只听得武藤次郎开口道:“此酒是我的兄长从中原带过来的,”
断天涯道:“你说的是武藤一郎?”
武藤次郎点头道:“是的!”他又道:“兄长自小便游历天下,博览世间万象,他尤其对中原文化最感兴趣。”
断天涯又问道:“你的中原话也是他教的?”
武藤次郎点了点头,道:“没错。”
断天涯索性拿起一壶酒,自己痛饮了起来,对于这样的喝酒方式,武藤次郎则显得有些意外,也许在东瀛,这样的喝酒姿态算不得高雅。
武藤次郎喝酒的姿态倒很优雅,他喝酒就像饮茶,过了许久,他才又开口道:“我一向不喜欢与人做朋友,更不喜欢将陌生人邀请到自己的家中。”
断天涯笑道:“我算是个例外。”
武藤次郎道:“你的确是个例外。”
断天涯问道:“没有因由?”
武藤次郎道:“因为平常人不配与我做朋友。”
断天涯大笑一声道:“不过我也是个平常人。”
武藤次郎轻笑道:“可你的剑并不平常。”
断天涯看了一眼放在一旁的长剑,道:“我并没有看出它有任何不同。”
武藤次郎道:“剑相同,用它的人却与众不同。”
断天涯没有说话,他向后一仰,躺了下去,东瀛的屋子与中原的屋子陈设大不相同,这里的门是向一侧开的,开了门,就能看到床,一张可以随意席地而睡的床。
忽然屋子外一阵吵杂,门被拉开,冲进来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武士,这么冷的天气,他竟然袒露着胸膛,稀疏的头发,勉强扎着一个发髻,一脸的虬髯,生气的时候鼻孔外翻,就像是大门的门环把手一样,腰间别着一长一短两把刀,看起来气势汹汹。
壮汉前脚刚迈进来,立刻指着断天涯的鼻子高声道:“既然能得到小次郎的赏识,必定有过人之处,不知阁下可有胆量与我到外面比试几招。”
武藤次郎不动声色的坐在原地,依旧慢慢的品尝着美酒,断天涯坐起,晃动了几下肩膀道:“我很好奇,你说的话我竟然也能听得懂。”
壮汉道:“你当然能听的懂,因为我跟随武藤前辈在中原生活了五年。”
断天涯没有再说话,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三缄其口更为适合。
此时武藤次郎终于开口道:“三木君,断少侠是我的贵客,切不可鲁莽造次。”
三木不依不饶道:“能进武藤家的人,绝不会是泛泛之辈,我这么做,也只是担心会有欺世盗名之辈混进来,若是世外高人,我定当伤不了他,若是名不副实,也不配坐在这里喝酒作乐。”话说的很直接,语气中充满了挑衅。
武藤次郎故作为难道:“断少侠,三木君是我武藤家的上宾,也是家父的幕僚,方才的话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断天涯神情镇定自若,他拿起长剑缓缓的站起身,将门拉开,双眼望着外面的景色,道:“这么冷的天,我可不希望在外面逗留太久。”说完便穿好靴子走了出去,三木紧随其后,而武藤次郎却仍然在屋子里喝着酒。
两个人走出了院子,来到一处空旷之地,而一旁也聚集了数十名武藤家的上宾前来观战。
三木大喝一声,抽出长刀冲了过去,一连挥出三刀,他本以为势在必得,可定睛一看,断天涯还在原地,他有些愤怒,举刀又砍出三刀,正当他想飞身跃起的时候,却感觉有什么东西压在自己的身上,扭头一看,断天涯不知何时伏在了他的后背。
断天涯伸出右手,长剑俨然架在了三木的颈间,胜负已分,惊讶的不止三木一个人,就连一旁观战的人也都哑然无声。
正在此时,忽听得有人高声喝道:“三木君,你可心服口服?”众人回头一看,竟然是武藤次郎。
三木满面通红,一句话也不说的站在那里。
武藤次郎又道:“断少侠的本事诸位也都见识过了,我想与他彻夜长谈,任何人不得打扰。”众人见状,谁也不好再说什么。
酒还是女儿红,菜也还是清淡的几样下酒菜,屋子还是那个屋子,人还是断天涯与武藤次郎,唯一不同的是,喝酒的酒杯换成了碗,这样的喝酒方式断天涯很喜欢。
武藤次郎有些微醺,他从一旁的酒柜上又拿了一坛子酒,打开油封纸,将酒坛子重重的放在桌子上,道:“你是不是再想,为何我没有阻拦你与三木之间的比试。”
断天涯笑了笑,道:“他看起来对你并不是很尊重。”
武藤次郎点头道:“性格使然。”
断天涯道:“你好像对与神宗一族的比武并不感兴趣。”
武藤次郎道:“恰恰相反,我很期盼能与神宗信一决高下。”
断天涯笑道:“可我感觉不到。”
武藤次郎道:“那是因为这已经不是一场简单的比武。”他停顿了片刻,道:“一场比武,若是掺杂了争名夺利,就会变的不纯粹。”
断天涯道:“很多比武,都是为了争名夺利。”
武藤一郎道:“父亲大人与你说的不谋而合。”随后他又道:“当然,很多的武士,都在追求作为一名武士的纯粹。”
断天涯道:“你算一个!”
武藤次郎道:“不止我一个。”
断天涯道:“还有谁?”
武藤次郎道:“我的兄长武藤一郎,神宗家的神宗泽与神宗信也都算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