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昱鸣回去的路上就听见手机不停的响，他看了看并不是自己的也没放在心上。停车的时候，电话又响，赵昱鸣在车里查找在座椅下面拣到了苏曼青的手机。他看到上面显示号码就接了起来，却没有想到是马志伟。
马志伟听到是个男人接了苏曼青的电话，脸色骤然就不好看了，“你是谁？你跟机主什么关系？”
赵昱鸣听着这话就有些不舒坦，他假装没听出来，“你是谁啊，你跟机主什么关系？”
这倒是真的给马志伟给问住了，他现在好像也没有立场这么问这个问题，可是想到他们刚分手，苏曼青就又有男人在身边他就有些气不忿。
“我是她朋友！”马志伟说话也没了什么底气，赵昱鸣心里有些鄙视这个人。
“马志伟，你这样的朋友没有也罢。”说完就把电话给挂了。马志伟思量了一阵，觉得这个声音怎么听怎么像赵昱鸣。马志伟心里这个憋屈，怎么都想不出苏曼青怎么跟赵昱鸣搭上的。
赵昱鸣回到律所就去了林致远办公室，“怎么样，改造的还满意吗？”
林致远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还行。”
“新人明天就来报到了，这几天我再给你把人配上。”
“别！”林致远赶紧把这件事给挡了出去，“沈禾一个人我都差点儿带不动，别人趁早拉倒。”
“你知道吗，你带不动的沈禾住在紫荆花园，高级社区，里面最便宜的房子现在也值小两千万。”
林致远嘴角翘了一下，“是吗！”
“你说她是亲爹厉害还是干爹厉害？”赵昱鸣小眼睛瞪着，里面闪着熊熊的八卦之光，“你都没观察出点儿什么？”
“这个与工作有什么关系吗？”
赵昱鸣想了想，“说不定背后的金主可以发展成为我们明远的客户呢，你说是不是？”
这下林致远是真的笑了，“你这么八卦，你的客户都知道吗？”
赵昱鸣没打听到自己想要的八卦，有些不满意的站起来，看了看他的桌案，净是些统计局和法检报告这两年公开发布的数据，“你看这些干什么？”
“做一个本市现有外商投资企业生存状况的分析报告，以及投资前景预测。”
赵昱鸣真是没有想过这件事，他蹙眉，“B&E决定来，这个工作肯定做过了。”
“他们做肯定是主要面向市场的，我们做面向风险和营商环境的，法律和政策风险。”
赵昱鸣神色正经起来，“泽言，这个工作量太大了，一个星期你做不出来。”
“做不出来也要做，要不我们拿什么跟那些传统大所去竞争。我们明远在涉外商事业务上确实起步太晚，我们到现在也没有做出几个有影响的案子，顾问单位的层次也都还是些中小企业，在团队上我们没有能拿得出手来的。”
“可是有你啊。”
林致远用疑问的眼神看着赵昱鸣，赵昱鸣也心虚了，“好吧，你也不是神仙，也不能以一敌十，可至少从个人能力来看，你是非常能上得了台面的。”
“可是非诉业务偏偏不是一个靠单打独斗取胜的业务领域，一个人的智慧和思维维度是有限的，少不了需要群策群力，这是最不能玩个人英雄主义的项目。这就是我开始并没有极力要争取这个项目的原因，我们在硬件上缺的太多了。”林致远把眼镜丢在桌上，“其实我们是时候开始培养和建立自己的涉外业务团队，精通外语，通晓商法和国际贸易规则，掌握商务谈判技能，具备非常强的学习能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散兵游勇的作战。未来我们也是要让明远走出去，走到更大的舞台上，不仅仅是在国内争夺项目，为走进来的外国企业服务，还要去跟国际知名律所竞争，参与到国际贸易规则的制订中，参与到双边和多边贸易谈判中，参与到反倾销和反补贴的国际诉讼中，为中国企业走向世界扫清障碍、保驾护航。”
“可是这样的人才是不会选择明远，来到这里他们没有用武之地。”
林致远点头，也是有些伤神，“所以我也想去争取一下这个项目，这样至少可以提升一下明远在这方面的吸引力。恐怕我们还是要自己培养，再招人的时候我们要有所侧重，海归在语言方面确实有优势，沈禾这种，应试英语真的不行。”
沈禾刚才被林致远雄心壮志点燃起来的热血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一下全都凉了。她默默的松开了握在门把手的手，又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心情满满的都是沮丧。她对自己很失望，原来有人对自己职业信仰是建立在那样的情操之上的，跟自己要办大案子要更多的实收的想法一比，自己所谓的理想算什么。一直觉得自己很优秀，整日揣着怀才不遇的愤然的沈禾，终于认识到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优秀两个字。她转头透过磨砂玻璃，可以看到里面谈话的人的影子，心生敬畏，也心生向往。
赵昱鸣听林致远这么一说，立刻就恼的拍桌子，“那你还不赶紧多带点儿学生。”赵昱鸣这人有情操，可是作为为明远事事操心的老妈子，他更接地气，“林致远，再过二十年，甚至不用那么久，你的这些设想都可以变成现实，只要你肯。把你妈妈的事情放下，把吴美玲的事情也放下，把陈雪也放下，不要沉浸在你是一个失败者的假想里面了，这个伪命题是时候该彻底抛弃了。”
房间里突然就安静下来，空气仿佛都静止了。赵昱鸣看见林致远脸上瞬息万变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又踩着雷了，他马上起身，“你忙，你忙，我走了，有事儿找我，全所的资源现在都优先给你调度。”
“滚！立刻马上。出门把沈禾给我叫进来！”
赵昱鸣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路过沈禾办公桌的时候，他敲了敲她的桌面，“小沈，干的不错，再接再厉，争取把你师父培养成我们明远最牛的律师听见没？进去吧，找你呢。”说完把苏曼青的电话放在她桌上，“落在我车上了。”
赵昱鸣觉得他这段时间做的最正确的决定就是把沈禾硬塞给林致远，他能清楚的看到那个躲在自己壳子里的人，慢慢的又开朗起来，又重新带着希望去看身边的一切。赵昱鸣把沈禾塞给林致远的时候说他们是一样的人，其实在他看来，沈禾跟当年的陈雪更像，只是她没有当年陈雪优秀的那么鹤立鸡群。
赵昱鸣走了，沈禾有些懵。沈禾带着法院新给的传票进了林致远的办公室，“这是刘淑芬案子新的传票，推迟了一个月。”
林致远看着老老实实的沈禾觉得有些不对劲，“情绪不高啊，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不是还乐得跟猴子似的。”
“刚才突然想通了，得稳重点儿。”
“哎呦，不简单啊，自己就开窍了，可是优秀的人不需要这么低调。”
沈禾觉得这话真是刺耳，以前林致远这么说她还有些不以为然，觉得他毒舌而已，现在想想，他这是发自肺腑的在讽刺她。林致远给了她一张纸，“把符合这上面要求的全部案件的生效判决都检索出来，下面是阿尔法系统的钥匙，最近这个归你使用。”
沈禾一看全部都是外商投资企业相关的案件，能参与到这种案子中她有些兴奋，可是心里还记挂着另外一件事，“那刘淑芬的案子呢，怎么办？”
“我们不是收了她五万的费用吗？找人盯吧，我们未来一个星期都没什么时间做别的。”
“找私家侦探吗？”
“私家侦探多贵啊，只是盯梢而已，你联系一下辛苹苹，她整天无所事事的打晃晃，让她去海达医院门口盯着去。”
“啊？”沈禾怎么都想不到竟然还可以这样，“能行吗，不会一个冰激凌就被拐跑了吧。”
“你跟她说每天两百的劳务费，拍到照片给一万，妥妥给你办明白了，她做这个比你厉害。”看到沈禾不太服气的样子，他停下笔，“她十四岁就出社会了，看着别人脸色小心翼翼的过日子，你这种给别人脸色看的大小姐，能做得了这种盯梢和察言观色的工作吗。还有，你私下打听一下郭权和她女儿的情况，悄悄跟进一下。”
沈禾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最近事情太多，把这事儿都快忘了，我马上就去。”
沈禾回去就马上给辛苹苹打电话，既然要见面，辛苹苹毫不犹豫的讹了她一顿饭。在饭店等人等餐的时候，沈禾给郭权打电话，他妻子已经做完了手术，挺成功的正在术后恢复。郭权还把朱晨好一顿夸，说他办事快，虽然不怎么露面，也不太给人好脸色，可是事事做的周全，大事儿还都派个助理跟着。
沈禾瘪嘴，不过对郭权一家来说，他们迫切需要的是实际的帮助而不是什么嘘寒问暖。
“郭大姐的事情呢？”
郭权叹气，“困难倒是都解决了，住院费也都给结了，可是就是隔三岔五的就有记者和其他什么人。你知道，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这老是隔三岔五的来揭伤疤……”
沈禾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沉默了一会儿，“特为难也不用勉强自己，该拒绝就拒绝。”
“人家也是帮了咱们的，能办到的事情哪还能拒绝。”
沈禾放下电话的时候有些惆怅，在她心里周腾还是朱晨要靠谱一些的，竟然没想到是这样的人。又想到他办这个案子，本来就是为了博眼球的，搞这些动作也容易理解。
辛苹苹每次出现都是带着风，见面都是笑脸，“真是难得，怎么有空儿找我了，林致远有事儿求我是不是？”
沈禾觉得这两个人已经相爱相杀到相当程度的了解了，她也不转弯抹角了，把一个牛皮纸袋给她，“一天两百劳务费，拍到照片一万，快的话有奖金。”
辛苹苹看了看董铁柱的照片，“这种长相也有人贴？瞎的吧。哟，海达医院啊，有钱。”
“你还真是门儿清。”沈禾有些惊讶。
辛苹苹给她翻了个白眼儿，“你们这种反季蔬菜自然是很难跟大自然接触的，我们这种蒲公英女孩，哪里没有飘过。”她把这些材料都装进自己的大帆布包里面，又一副小狗乞讨样子看着沈禾，“我们吃个贵点儿的吧。”
沈禾这口袋也不富裕，可是莫名的觉得心疼，愣是忍者让辛苹苹狠狠的宰了自己一顿，结账的时候，沈禾还跟店家要了张发票，等着回去找林致远报销。
跟辛苹苹分开，那丫头就已经开始进入工作状态了，沈禾则先回去一趟，给苏曼青把手机送回去，在楼下竟然见到了马志伟。沈禾看见这个人就有些气不顺，“你来干什么？”
“苏曼青是不是住在你这里？”
“与你有关系？”
“我有事要跟她商量，关于我们俩的关系还有财产。”
沈禾思考了一下，还是把马志伟带了上来，这些问题总是要说清楚的，逃避不是办法。苏曼青看到马志伟也愣了一下，沈禾说了一下情况，“我就是给你送手机，我还得赶紧回去，我师父还给我派了好多工作呢。”沈禾知道苏曼青也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这种谈判她在场不合适，连鞋子都没换就直接走了。往地铁站走的时候，她就想着林茳，像苏曼青和马志伟这样每天都在一起的尚且免不了这样的结局，他们聚少离多，林茳面对着更多的诱惑，他们能走多远。
站在地铁站等地铁的时候，就听见旁边的两个小姑娘对着一本内页是林茳大片的杂志犯花痴，嘴里还念念有词。沈禾想起林茳和许宁的新片昨晚已经开播了。她拿出手机刷了刷，看起来效果非常好，首播就拿下收拾第一，网上一片赞誉，说什么新人就能挑大梁，演技炸裂什么的。沈禾松了一口气，却还没有旁边那两个粉丝的高兴程度，可是她还是给林茳发了祝贺的信息，林茳没有回。
马志伟这还是第一次来沈禾家里，沈禾以前就邀请他来，可是他也不知道哪根筋搭的不对，一直都不肯来。苏曼青那个时候笑话他，不敢直面惨淡的人生，他虽然不承认，可是他确实不想面对这样的贫富差距，就是有这种莫名的自卑感和虚荣心杂交出来的羞耻感。
“你想跟我说什么？”苏曼青觉得他们都说得很清楚了，“那天我们还有说的不明白的地方吗？”
马志伟紧紧的攥着拳头，“苏曼青，你跟赵昱鸣什么时候那么熟的。”
这个问题还真的是把苏曼青给问懵了，她什么时候跟赵昱鸣熟了，如果非要说熟，那应该是今天上午才熟识的。
“他只是我的律师，你问这个做什么？”苏曼青话音刚落，赵昱鸣竟然电话就打进来了，上来就特别爽朗的哈哈大笑，“看了公安的官博了没有，已经给你澄清了，我是不是很厉害，一出马，全部搞定。”
苏曼青这个时候也没有心情跟他开玩笑，但是这个消息还是让她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放了下来，“真是谢谢你，没想到他们的反应这么快。”
“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是他们的职责。”赵昱鸣也正经起来，“你先休息吧，如果再有什么情况，你再联系我。”
苏曼青这个时候也没有心情跟他再闲扯，几次道谢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马志伟自嘲的笑起来，“他是你的律师？你知不知道赵昱鸣现在什么身价，你能请的起吗？何况从我去明远这么多年，就没有见过赵昱鸣给人代过刑事案件，你敢说你们之间没有别的什么关系？”
苏曼青这才明白过来，这个人的思想到底有多么的龌龊和陈腐，“你什么意思？马志伟你出轨在前，现在是要往我身上泼脏水是吗？你算什么东西，我也不怕跟你说，你想拿这些在财产上做文章，你还是醒醒吧，你是自由的，我也是。”
“苏曼青，你真是不要脸。”
苏曼青就觉得自己已经不受控制的浑身发抖，她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马志伟，我承认我苏曼青这些年就是瞎了眼，从今天开始，我跟你什么情分都没有了，你马上给我把房子腾出来，从我的生活里面彻底滚蛋！”
马志伟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几乎暴怒，“苏曼青，你等着，我是不会把房子给你的。”
“那我们就法院见。”苏曼青走到门口开门，“不送了。”
马志伟像发了疯的野兽一样冲出去，那种在失控边缘的状态让苏曼青莫名其妙，只是已经气炸，也顾不上那么许多了。
沈禾再回到律所的时候，就看见徐洁亲自带着孙彦跟新同事认识。她看见那个人就气不打一处来，也没理她就从她身边蹭过去了。孙彦倒是笑脸贴过来，“师姐，你还生我气吗？我再给你道歉，我那天确实太过分了。”那声音又甜又嗲，让沈禾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沈禾这心情不怎么好，她抬头看了孙彦一眼，“道歉真的不敢当，以后咱么谁都被招惹谁，也尽量别有什么交往就好了。”
这话说得脸旁边的徐洁都有些尴尬了，可是孙彦还是一张笑脸。还好林致远出来找沈禾，算是化解了一些此刻的尴尬。徐洁也赶紧跟林致远介绍，“这是小孙，都不用介绍了吧，应该都有印象。”
孙彦一个箭步上来，向着林致远伸手，“林律师，之前真的是太冒犯您了，是我自不量力，希望您能原谅我的年轻不知轻重。”
林致远一脸懵，也不好这么拒绝她的握手，就随便的跟她握了一下，可是孙彦却没有放开，“我回去了解了一下您，ANGUS LIN，很荣幸能认识你。”
林致远突然笑了，他抽出手，甩了甩，“你说什么呢，对错号了吧。”说完他没有在理孙彦，转头看着沈禾，“你进来，法律援助中心转过来一个案子，一会儿当事人会过来。”
沈禾跟着林致远进了办公室，倒是把刚才孙彦说的事情给放下了，“这个时候还要接案子吗？”
“看见我门口的牌子了没有，法律援助部主任。”林致远坐下来把一个牛皮纸夹的材料丢在她的面前，“你下午先去接触一下委托人，听一下他的诉求，这个案子时间充裕，跟他约在十一假期之后再详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