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秦享一下午心不在焉,完全无法集中精神跟团队探讨歌曲编排。很快,他终止了会议,提前放了团员们回家休息。
开车回家的路上,他在心里反复演练,设计了一百种跟若诗和好的方式。可当他推开门时,家里冷冷清清,没有人影。电话没人接,微信没有回,他下到地下车库去看,若诗的车停在车位上,说明她回来了,可是人呢?去了哪里?
他在小区里找了一圈,也没有看到人,又跑回单元楼附近转悠,刚掏出手机准备再拨一个电话试试,结果就听见有人叫他。
“姐夫?”是中医馆的小师妹,秦享和她见过几次。
“你好。”秦享朝她点点头,想起人会不会去中医馆了,连忙问道,“若诗在你家吗?”
小师妹脆生生地回答:“在呀!”
知道人在哪里,秦享终于松了一口气:“可以麻烦你带我去吗?”
“可以的,跟我走吧。”小师妹往中医馆的方向走,边走边打量他。
他额边挂着汗珠,衬衣上也是被汗打湿的痕迹,看起来很着急,听见若师姐在中医馆时明显轻松下来。
她仰起头,问道:“姐夫,你们不会是吵架了吧?”
秦享想了想:“没有。”
“那你怎么不知道她在哪儿,还在院子里瞎转悠呢?”
被小师妹看破的秦享有些尴尬,又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只好沉默。
小师妹见他不说话,以为他默认了,有些替若诗打抱不平:“若师姐那么爱你,你怎么舍得跟她吵架呀!”
小姑娘说出来的话让秦享很意外,他挑了挑眉:“你知道的挺多?”
“那当然!若师姐跟我说过,你就是她心里憧憬的另一半。啧啧,多爱你啊!”小师妹瞄了秦享一眼,继续往下说,“之前我有点烦心事找她聊天,聊着聊着就说起结婚的事,我问她是不是因为你帅嫁给你的。”
“她怎么说?”秦享更好奇了。
小师妹瞪大了眼睛:“你不知道吗?”
秦享摇摇头,他们从来没有讨论过这个问题。
小师妹停下来,拿出手机,对他说:“你等等,我翻下聊天记录……”
秦享站在她旁边,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来。
若诗为什么会嫁给他?他从来没想过,也从来没有问过她。不论是对于他的追求还是他的求婚,若诗都表现得非常配合、欣然接受。
他想,原本以为是水到渠成的感情和婚姻,没想到还是太着急进展得太快,才会出问题。
“喏,找到了。”小师妹把手机递给他,聊天框里全是她俩的对话。
可是很奇怪,若诗的那句话在第一秒闯进了他的视线,醒目得无以复加。
她说:“知道我为什么嫁给秦享吗?婚姻说到底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他了解并且理解我,就算我什么都不说,他也知道我在想什么,愿意保护我这颗细腻敏感的心,是一件多么奢侈又令人满足的事啊。”
好像有什么重重地砸在胸口,秦享觉得有些痛,又有点酸。
他自诩了解自己的妻子,却从不知道她内心深处的想法。她为什么对他心动,为什么跟他吵架,为什么伤心,为什么生气,他通通没有深究过,只当是那场“网络暴力”带来的后遗症。而现在,他好像都明白了,明白了她若无其事的疏远,明白了她有意无意的抗拒,也明白了她反复追问、忐忑不安的原因。
那种“不论我在想什么,我丈夫都能懂”的感觉和心情,特别美好珍贵,秦享愿意拼尽全力去守护。
推开中医馆的门,秦享一眼就看见了若诗。她盘腿坐在椅子上,正在下围棋,跟她对弈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听见有人进来,若诗从棋盘上挪开视线,看过去。没料到小师妹会把秦享领过来,她的眼里有一丝诧异。很快,她舔了舔唇,状似无意地问道:“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当然是我带姐夫来的呀!”小师妹着急忙慌地邀功。
师父看看若诗,又看看秦享,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从进门之后就再没往前一步。他叹了口气,朝小师妹轻斥了一声:“就你能!”
小师妹撇了下嘴:“老爸,这可是若诗姐的老公!”
师父不接话,冲秦享笑道:“今天难得,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秦享颔首:“多谢。”
小师妹进厨房,没等她把菜放下,师父跟过来一个巴掌拍在她胳膊上,打得她直叫疼。
“我说你有没有一丁点的眼力见?看不出他俩闹矛盾吗?”
“嘶——姐夫说没有啊。”
“没有没有!没有他能不知道自己老婆去哪儿了,让你领过来?!”师父一句话,点醒了小师妹。
她揉揉胳膊,转着脑袋想了想,说道:“我就说他怎么找不到若诗姐呢!看他在小区里转悠,怪可怜的!”
“不是他找不到,那是你若诗姐不想让他找到!”师父恨铁不成钢地敲了敲闺女的脑门儿,“不然你姐干嘛跑这儿来陪我下棋!”
“怪不得呢……”
“多做两个菜,我留人吃饭了。”师父叹了口气,摇着头往外走,边走边不忘叮嘱她:“等你师兄忙完,让他过来帮你。”
“哦……”
没人说话,厅里安安静静的。
若诗一颗一颗地收棋子,秦享坐在刚刚师父坐过的椅子上看她。
若诗的手骨肉匀称,细细长长的手指捏着或黑或白的棋子,特别有韵味。就是这双手,一举一动默默无语的纤纤素手,在尘世间、从烟火中捧出一道道家常菜肴,日复一日,不论多冰凉多冷清的心,都能被她捂热。
可是自己呢?被她捂热了,却让她伤了心。
秦享搓了搓心口的位置,自嘲地笑了。他捏起一颗黑子,朝若诗眨眨眼:“来一局?”
若诗的视线落在自己指尖,那里刚好捏着的也是一枚黑子,她笑了笑,眉眼弯起来:“黑吃黑吗?”
师父正好走出来,看到这一幕,笑着摆了摆手:“夫妻同心,不可对弈。”
若诗把黑棋扔回棋盒里,给师父腾出座位。
师父就势坐下,执了白棋问秦享:“跟我下一局,如何?”
秦享看了若诗一眼,只见她搬了椅子,在他身边坐下来。他一直抿紧的唇线松下来,朝师父伸手示意:“您请。”
啊——
师妹叫起来,若诗连忙起身:“我去厨房看看。”
一进厨房,水池里的水溅了一地,小师妹正怒眼圆瞪,冲师兄发火:“你搞什么!”
师兄好脾气地解释:“你不能碰凉水。”
“我碰不碰关你什么事,你闲得没事干了吗?”小师妹正在气头上,完全不管不顾。
“师叔让我来帮你。”
“帮忙就帮忙,谁让你拉我的?”
“我说你不听,只能拉你了。”
“你是我谁呀你拉我!”
若诗一见小师妹这势头,得理不饶人的,赶紧过去拉住她。
小师妹见她进来了,声音更大了:“若诗姐,你评评理,他是我什么人啊他管我!”
师兄红着一张脸,辩道:“我是你师兄。”
“师兄算老几啊?管我是不是生理期,管我能不能碰凉水!”
得,小丫头气焰更嚣张了,激将法都用上了。
“我……我……”师兄脸涨得更红了,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你你,你什么你!”
师兄气急,冲她吼了一句:“我是你喜欢的人!”
一句话成功地让小师妹闭了嘴,刚刚还蓄势待发、随时子弹上膛的人气势全无。
“你说你喜欢我,就是这样喜欢的?斗嘴、抬杠、吵架?”师兄皱着眉,声音低缓。
小师妹看着他,那些涌到嗓子眼的狠话都被冲退了。她拉着若诗的手,像是在问她,也像是在自嘲:“你说,我是哪里来的孤勇默默喜欢这个人的?”
明明就是互相喜欢、彼此惦记,却被师兄的腼腆内向生生憋成了求而不得的单相思。
若诗拍拍小师妹的手背,看了看一脸仓皇的师兄,忍不住笑了:“相信我,你不是一个人。”
“嗯?”
“为爱勇敢、奋不顾身是好事,勇敢爱的模样特别美,能让人记一辈子。”若诗转过头,看了眼师兄,“你说对吧,师兄?”
“啊……哦……嗯。”师兄冷不丁被问,回答得结结巴巴。
“爱情里最重要的就是忠于自己,内心的坦诚可以让彼此少走很多弯路。不要急着想结果,也不要急着背上过多的责任,只要好好地用心去爱,就不算辜负彼此。”
师兄没说话,若有所思地看着地板。
若诗把小师妹拉到跟前,望着他俩的眼睛,告诉他们:“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放下恐惧,放下戒备,放下控制的心,让爱到来。很难,但值得你试。”
两人懵懵懂懂地看她一眼,再望向彼此,眼睛里的神采变得不一样了。
等若诗走出厨房时,师父没在,秦享捏着棋子,若有所思地望着她。她看了眼棋盘,又看了看秦享,似笑非笑道:“把师父气走了?”
秦享听出她的笑意,牵起颊边的酒窝:“师父承让。”
“人呢?”
“出去散步,半小时后回来吃饭。”
“你怎么还不走?”
“等你。”
若诗望着他,眼里是怎么也掩不住的笑意。
秦享递了枚黑棋给她:“下一盘五子棋。”
很快,一局结束了。秦享抬起头,不偏不倚撞上若诗的目光。
若诗舔了下嘴唇,垂下眼:“谁教你让我的!”
秦享没说话,只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若诗把黑白棋子分开,一颗颗分别收回棋盒里,她手背上那块烫伤的印迹正对着秦享露出来。
红色的,不大不小,从手背中间一直蔓延到食指和中指的指缝。虽然已经生出新的皮肤,终究是比周围肤色颜色鲜红了一些,在她白净的手背上显得格外突兀。
秦享握住她的手,大拇指在她手背那块新肉上摩挲,他略带薄茧的指腹像是砂纸在打磨。若诗觉得痒,想缩回手来,却被他紧紧攥住。
他满足了我对另一半的所有想象……
若诗的话突然从脑海中跳出来,秦享默了默,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手背:“回家吧。”
回到家,若诗刚弯下腰准备换鞋,秦享一把将她抱起带进卧室。门“砰”地一声被关上,秦享将人扔上了床。
若诗还没来得及思考,秦享已经倾身而来。
“为什么躲我?”
“我没躲你。”
“送完吃的就跑,也不在家等我回来,还不算躲?”秦享压低身子,越凑越近。
“我以为你会很晚回来……”若诗舔了舔嘴唇,说,“家里,太冷清了……”
秦享眼眸暗了暗,空无一人的家,确实冷清。
“那……你为什么冤枉我?”
“什么?”若诗皱起眉头。
“我没气走师父。”他说得委屈。
原来是说这个呀,若诗噗嗤一笑:“我知道。”
谁知,他又补一句:“我也没想气你。”
若诗敛了笑意,看他逼近的眉眼,卷长的睫毛有一下没一下地动着,连委屈都委屈得这么理直气壮。
她没说话,舔了下干干的嘴唇。
秦享的眼睛眨了眨,俯身吻了下去。
若诗一直不在状态,直到此刻被吻住才反应过来,想偏头躲开他的吻,到头来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秦享张开双唇,疲惫的声音难得清明,他说:“放下恐惧,放下戒备,放下控制的心,让爱到来,一点也不难,相信我。”
她说给小师妹和师兄的话,他全听见了,若诗羞赧地抿住嘴唇。
秦享越压越低,越来越近的眼睫毛像两排又卷又翘的羽毛,落下来,轻轻扫过若诗的眼皮。
若诗微微颤了颤,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秦享修长的双腿已经压住她的膝盖,有力的双臂紧紧抱住她。他一点点亲吻她,从额间到眉眼,从鼻梁到唇畔,每一个亲吻都深情满满,直吻到她放弃抵抗,从推开他的姿势变成勾住他的脖子。
房间里安静得不可思议,只听得见彼此的喘息声。
(2)
刚刚从浴室出来的若诗的身上有一股清新的沐浴露香味,伴随着锅里的热气,一阵一阵飘到厨房门口。
秦享靠着门,动也不动,专注地看她煮面。
从若诗烫伤手到今天,他们几乎每天都在家吃饭,可是餐餐外卖,秦享的心总是空落落的。而此刻,若诗在煮面,不是山珍海味,也不是满汉全席,秦享看着她在厨房忙碌的身影,觉得心被填得满满当当的。
眼前的一切让他觉得:这个家有温度,一伸手就能摸到。
很快,面端上了桌子,是若诗拿手的家常素面。
“你最后舀的那勺白色的东西是什么?”秦享挡不住好奇心,问若诗。
“说是素面,其实并不完全如此。”若诗把面在碗里搅拌均匀,继续说道,“面碗里有盐、花椒面、香油、生抽、醋、辣椒油、蒜泥和葱花,除了这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调料,最后我还加了一勺猪油。”
“猪油?白色的那个?”
“嗯,对,是用板油炼出来的猪油膏。”
秦享吃了一口面:“吃不出来什么味道呀。”
“本来就没什么味道,只是油而已,但是这一小块猪油可以让这碗面生动起来。”若诗夹了一筷子面条,闻了闻香味,“热汤一浇,香气扑鼻。是不是很神奇?”
确实很神奇。
猪油融化在热汤面里,没有人知道,也不会被发现。这就是若诗做面的秘诀,也是秦享百吃不腻的原因。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秦享很难想象一碗好吃得让人欲罢不能的素面会有这样一个隐藏在面汤里的诀窍。可是当他知道了一小块猪板油的秘密,也清楚动物油脂不在健康饮食的列表中,可却无论如何,怎么样也戒不掉。
就像若诗,她就是这碗面,戒不掉的素面。
若诗发现秦享一直盯着自己看,一脸疑惑:“怎么了?”
秦享摇摇头:“看一下。”
“看什么?”
“看你。”
若诗回望他,眼睛里一片清明,她揶揄他:“我有什么好看的?”
秦享知道她并不是真想问出个结果,只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若诗被他看得不好意思,红了脸,秦享捏捏她的脸颊。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眼睛里都是对方,都傻乎乎地笑起来。
“《黄金歌者》马上进入总决赛,我这几天可能会很晚回来。”
“直播几个小时?”
“四个小时吧。”
“这么久?那你不是要一直坐在那里?”
秦享笑着刮了刮她鼻子:“老婆放心,广告时间我会起来活动的。”
嗯?老婆?
若诗怔住了:“你刚叫我什么?”
“老婆。”秦享两手交握,撑在桌子上,眼睛定定地锁住她,“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若诗给自己倒了一杯柠檬水,特地加了冰块,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我需要喝杯冰水冷静一下。”
“麻烦老婆也给我来一杯。”秦享站起身,朝若诗靠过去,头轻轻搁在她的肩膀上,他凑在她耳边,徐徐温柔地说道,“谢谢老婆。”
老婆,老婆,老婆……秦享一口气叫了她四声老婆。
若诗的心莫名其妙跳得很快,轻而易举被秦享呼出的热气烫红了半边脸颊。她不自在地挪了挪肩膀,把冰柠檬水递给他。
秦享没有接,直直望着她,看她弯弯的眼睛一闪一闪,看她一遍一遍舔着自己的嘴唇。他从她手中抽掉杯子,捧着她的脸深深地吻下去。
到了直播那天,若诗果然准时守在电视机前看直播。若诗相信绝大多数的观众都是听歌手唱歌、看现场互动,只有她是等着每一个镜头切换的时刻,眼睛一眨不眨地找秦享。对了,在电视机前逮秦享的还有他的迷妹们。
说起秦享的迷妹,若诗觉得应该好好感谢她们。要不是数量庞大的迷妹粉丝团在直播起将“决赛直播看秦享”的话题直接刷上了热搜榜单第一位,说不定电视台导播不会切给秦享如此多的镜头。
《黄金歌者》节目是舶来品,引进之后做了大量改良适应本土观众,但节目的观赏度和可看性并没有因此打折扣。不仅歌手专业,主持人、乐队、和声团也都是国内顶尖水平,这使得习惯早睡的若诗在看了四个小时的直播后,依然精神奕奕,毫无睡意。
直播结束了,若诗关掉电视,刚走进卧室就接到了秦享的电话。
“睡了吗?”他的声音在一片嘈杂的背景声中,显得有些疲惫。
“还没,你什么时候回来?”
“在去庆功宴的路上。”
“大概几点能结束?”
“不确定,估计要到很晚,你先睡吧。”那边有人在跟他打招呼,他寒暄几句之后,继续说道,“不要等我,乖。”
尽管知道他很累,但若诗一点也不想挂电话,她缠着他说话:“累不累?”
“嗯。”
“可以请假回家吗?”
“节目顺利收官,这个庆功宴于情于理我都必须参加。”秦享在那头低低地笑了声, “想我了?”
“嗯。”若诗想也没想就答。
她很想他,虽然他们早上才刚刚分开,但此刻她就是很想他,很想抱抱他。
秦享又笑了,压低声音哄她:“我也很想你。”
“那你早点回家。”
“好。快睡吧。”
“那你呢?”若诗舍不得挂电话,既然抱不到人,那就多听会儿声音吧。
“我?”秦享好像遇到了难题,想了一会儿,喧哗声渐渐小了,他的呼吸被听筒扩得越来越清晰,他说,“我再想你一会儿。”
“嘭”的一声,若诗心里乐开了花。
她抱着手机倒在床上,捂着嘴笑个不停。
就着秦享的甜言蜜语,若诗很快进入了梦乡,直到被开门声惊醒。她下意识听了听,是秦享的声音,赶紧披了件外套去客厅。
客厅明亮的灯光刺得她睁不开眼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虚着眼睛看清沙发上坐着秦享和李默两个人。
“嗨!”李默醉意朦胧地跟她打了个招呼。
秦享醒酒茶端给李默,转身把若诗抱进怀里:“李默醉了,我让他上来坐一会儿,醒醒酒。”
“你呢?”若诗在他颈间闻了闻,有很淡的酒味,“你醉没醉?”
秦享搂着她,眼神清明:“没醉。”
“啊啊!若诗,你看!快看!”醉汉李默将茶一饮而尽,指着秦享嚷嚷起来。
若诗顺着他的手指看向秦享的后背,只见他的衬衣上有一块红色的印迹,在肩胛骨下面一点的位置。
“呀!秦老师,你别看我,我也救不了你!”李默赶紧撇清自己。
秦享一脸困惑:“怎么了?”
若诗不说话,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的后背。
秦享被若诗看得有点发慌,脱下白衬衣,翻过来看,是很明显的一枚唇印。
若诗返身就去拿包,秦享拎着衬衣站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很快,若诗从包里摸出一支口红,对着小化妆镜涂起来。秦享跟过去,刚想解释,若诗已经不动声色靠了上来。她单手抬着秦享的下巴,一个吻准确无误地贴上他的嘴唇,一圈粉色的口红印被她印上。
若诗嘴角翘起来,又狂又拽:“宣示主权应该在这儿。”
秦享揉着她的头发把人搂进怀里,他就知道他的姑娘不一样。
“酷!”李默吹起了口哨。
秦享瞥了他一眼:“酒醒了就滚!”
看热闹正看得起劲的李助理灰溜溜地跑了。
若诗笑着接过白衬衣,扔进洗衣篮,等她一转身,正好看见秦享在脱衬衣里面的贴身背心。
裸露的身体在他兜头扯下背心的一瞬间露出来,精壮结实的肌肉、光滑紧实的线条,猝不及防地全部闯入若诗的眼里。
她“咳咳”两声,拍拍秦享胳膊:“注意影响。”
秦享挑眉,单手拎起背心隔空扔进洗衣篮,因为他手臂动作而调动的肌肉组织再次勾勒出上半身分明的轮廓和曲线。
若诗皱着鼻子咬住下唇,佯怒道:“秦享!”
终于空出双手的人不紧不慢地答应:“嗯?”
“你可以等我回避一下再脱吗?”
“需要吗?”秦享弯下腰,头抵住若诗的额头。
“我有需要!”若诗气鼓鼓地反驳。
“哦?你有需要?”秦享的眼睛微眯起来,似笑非笑的眼神烫得吓人。
(3)
酷夏的暑气随着蝉鸣越来越盛,办完离职手续的若诗嚷嚷着要去度假,录完《黄金歌者》的弦乐团也在计划休假。于是,秦享大手一挥,自掏腰包请所有弦乐团成员带家属进山避暑。
三幢相邻的豪华大别墅坐落在湖光山色之中,山顶袅袅白雾,湖水清凉澄澈,宛如世外仙境。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色震撼得无以言表,纷纷脱了鞋往石滩走。
若诗因为之前的工作关系,跟弦乐团的成员很熟,现在大家知道了她的身份,更是待她亲近。所以,即使秦享在场,大家也毫无顾忌跟若诗嬉笑打闹,玩水自然也拉上她。
噗通——
一块鹅卵石被扔到靠近岸边的水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秦享的裤腿。他微眯了眼,看向始作俑者。若诗迎着光,笑得前仰后合。
秦享弯下腰,随后捡了块石头,往远处没人的水面打过去,“唰—唰—唰—”小石块贴着水面打了三个水漂。
站在水中的一群人欢呼起来,若诗也为他鼓起掌来:“再扔一次。”
秦享又挑了块扁平的石块,贴着水面打过去,这次比上一次还厉害,一共打了五个漂。若诗双手举起来,朝他比“Yeah”。
好几位男士不服气,要跟他一决高下。秦享看若诗一眼,她冲他竖了竖大拇指,满脸期待。原本只是图好玩的秦享稍微认真了些,把裤腿挽高,在石滩上挑挑拣拣选了几个石块。一共八个人比试,捡了石块依次扔出去,其余人在一边帮忙计数。秦享扔完石头,也不等报数,牵了若诗就走。
若诗连忙拉住他:“我还没数完呢!”
“放心,没有人能赢我。”秦享志得意满地告诉她。
可若诗还是想看一下结果,拉着他胳膊晃了晃:“等一等嘛。”
“好。”
“七个漂!秦老师赢了!”李默报出了战果。
顿时,参赛的另外七个人哀嚎一片:“秦老师,留条活路吧!”
“有什么是你不会的?我要跟你单挑!”
秦享想了下,耸了耸肩:“做饭我不会。”
“好!晚上的烧烤宴交给我了!”
“好呀!”秦享挑了挑眉。
看来,有人掉坑里了,若诗在旁边捂着嘴笑个不停。
秦享领若诗来了一处僻静的地方,脚下是潺潺而流的溪水,头顶是层层叠叠的茂密树荫。他俩肩靠肩坐在岸边的石头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周围静悄悄的,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若诗看着秦享,嘴角止不住地往上翘。
“傻笑什么?”秦享刮她的鼻尖,亲昵又温柔。
“不告诉你。”若诗吐了吐舌头,随手从脚下捞了一块石头来玩。
这里的鹅卵石以扁平形状的居多,很适合拿来涂涂画画。她捡了好几块大石头堆在脚边,用小石头画出各种形状让秦享猜。
小鸟被秦享认成小鸡,天鹅被他看成鸭子,云被当作是山……到最后,被打击得毫无兴致的若诗气鼓鼓地扔了好几块石头,秦享全都捡了回来。
“你干嘛?”
“带回家呀。”
“你一个都没猜出来,我画得一点也不好!”
“那怎么办?我原本是想收藏的。”
“收藏?就这鬼画符?”若诗不禁自嘲起来。
秦享抿着酒窝笑起来,压低的声线贴着她耳朵:“传家宝够分量!”
若诗又好气又好笑,急得跳起来拍他,却被人一把抱住。
秦享顺势躺在大石头上,若诗乖乖趴在他身上。一时之间,两人都安静下来,只听得见彼此清晰的心跳和呼吸声。
若诗在秦享的怀中,流水和蝉鸣仿佛都远去了,她想起一句歌词:“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此刻,她终于发现,曾经无数次追问的“你爱不爱我”毫无意义,她只想闭上眼睛,默默体会这一刻的宁静美好,体会只属于她和秦享的细水长流。
山里的傍晚静悄悄的,别墅前的草坪上却是另一番热闹景象。炭炉上的肉“滋滋”冒着油,人群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聊天喝酒。
“好香!”若诗吸了吸鼻子。
周围几个人也闻到了,嗷嗷叫起来。
“口水都流出来了!”
“香死人了!”
“我去偷点肉过来吃!”
……
“呕——”一阵呕吐声响起,突兀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是弦乐团一位琴手的太太,刚刚怀孕,正是反应大、没胃口的时期。
见若诗她们看过来,她尴尬地捂着手帕:“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大家一起摆摆手,“要不你坐那边去吧,免得烟熏。”
有人帮她搬了把椅子到上风口,若诗搀着她站起来:“闻不了油?”
“闻到油味特难受。”孕妇捂着鼻子,很不好意思,“刚才吃了两口蛋炒饭,全吐了。”
“那你现在想吃什么?”
孕妇的眼睛亮了亮:“鱼,蒸鱼,最好是带一点点辣的,我感觉可以吃下两碗白米饭。”
若诗扶她坐好:“我过去看看。”
别墅的管家服务很到位,准备了丰富的食材和配料。很快,若诗就从箱子里翻出了一条刚刚杀好,用冰块保鲜的鲈鱼。
“你找什么?”李默正在拿五花肉串,蹲下来问她,“你要烤鱼?”
“配料在哪个箱子里?”
李默把另一个箱子盖子打开:“都在这儿。”
若诗把鱼递给他:“你先帮我找个盘子装上。”
“干嘛?不是烤鱼吗?”
“蒸鱼。”若诗拿了自己需要的调料,移步到食物准备区。
现在正是嫩姜上市的时候,若诗打算做一道开胃的仔姜拌鲈鱼。
她先把鲈鱼洗干净,两面各划三刀,用一点薄盐腌上,再把嫩姜、蒜和青红辣椒剁成碎蓉。电磁炉上放好锅,水开后把鱼放进去隔水蒸8分钟,关火后不接盖焖一会儿。另外一只炒锅里放油加热到七成后,扔一把花椒进去,爆香后捞出扔掉。
不知什么时候,秦享已经从聊天的人堆里出来了,径直走到她身边。
若诗一眼就看到了他,挥着手让他离远点。
秦享从旁边扯了条围裙替她系上:“蒸鱼?”
“准妈妈没胃口,想吃鱼。”若诗一边解释,一边将姜蒜末和辣椒碎倒进锅里,小火炒香。
辣味被热油一点点刺激出来,被风一吹全钻进鼻子里,若诗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秦享赶紧给她拿来纸巾,捂住口鼻。
旁边一群人围观,若诗难为情,推开秦享的手:“好了,没事。”
秦享看了看四周,一个个端着胳膊看他俩,脸上全都是贱兮兮的表情,更有甚者拿着手机在偷偷拍照。
秦享懒得理他们,专心看若诗做菜。
她往锅里加了一小勺盐,一小勺生抽,一小勺糖,然后关了火,撒了些小葱花。调料拌匀之后,她准备浇到鱼上。可是炒锅太重,她一只手没能抬起来。正准备放下锅铲,两只手一起端锅时,秦享及时伸出了援手。
他左手轻而易举地将锅举起来,移到鱼盘上,若诗三下两下就把调料拨拉到鱼身上,香喷喷热腾腾的仔姜拌鲈鱼做好了。
刚才围观的一群人纷纷涌上来,啧啧称赞:“若诗,你这鱼也做得太香了吧!”
“秦老师,手法很熟练嘛,看来平常在家没少打下手啊!”
“秦享,你上辈子做了多少好事呀,这辈子让你娶到这么能干的老婆!”
“老板娘,你有没有和你一样能干的妹妹呀?介绍给我吧!”
秦享冲看热闹中的一人招了招手,把鱼盘推到他面前:“去,给你老婆端去。”
“啊?”那人一脸惊恐,连连摆手,“不不不不不,这可使不得!”
“快端去吧。”若诗擦了擦手,指了指坐在那里休息的准妈妈,“吃什么吐什么,很难受的。”
“这怎么好意思,太麻烦你了!”
若诗又扯了一张湿巾擦手,笑道:“不麻烦的,我本身就喜欢自己动手做吃的。”
“真是太谢谢了。”
“快去吧,说是能就着蒸鱼吃两碗米饭呢!”
琴手小心翼翼地端着鱼走到老婆跟前,准妈妈没有吐,拿起筷子吃了好几口。
秦享搂住若诗的肩膀,半开玩笑半认真道:“看来你要成为弦乐团的新团宠了。”
夕阳渐渐落下山头,大家围坐在炭炉旁,吃烤串、喝酒、聊天,玩得不亦乐乎。不知是谁提议玩击鼓传花的游戏,于是一群人又闹起来。
李默找了一个矿泉水瓶和一个啤酒瓶,矿泉水瓶用来传递,敲击声停在谁手里谁就表演节目,由他去转动啤酒瓶,瓶口指向谁,就由谁来指定前一个人的表演内容。
几圈游戏下来,有被要求唱歌的,有被要求翻跟斗的,还有被要求当众选一个人亲吻的……整个草坪上都飘荡着他们的笑闹声。
很快,刚刚还只是看热闹的若诗在敲击声停下的那一刻拿到了矿泉水瓶,她被拱上台去转啤酒瓶。
这时,李默冲她喊道:“若诗,您最好祈祷能直接转到秦老师,否则的话,你落在我们谁的手里都会为难你的!”
若诗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任人宰割,蹲下身,随手一转。
啤酒瓶飞速旋转起来,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祈祷瓶口能指向自己。
哐当——
瓶子旋转的速度渐渐慢下来,最后停住的时候,瓶口正对着吃掉一整条蒸鱼的准妈妈。
“哇——”吃瓜群众爆发出惊人的欢呼声。
李默激动地蹦起来:“让若诗和秦老师亲一个!”
“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纷纷拍起手来,“老板老板娘!老板老板娘!老板老板娘!”
圆圈中心,若诗捂住脸,耳根都红了。
李默急忙跑过去给准妈妈洗脑:“不能放过秦老师啊!此时不捉弄更待何时啊!”
“不太好吧……”准妈妈扶着腰站起来,看了看早已把脸埋进手掌的若诗,“要不……要不让秦老师来指定节目吧。”
哈?
李默泄气地往地上一摊:“你再想想,这大好机会,可别浪费了!”
“秦老师是最了解若诗的人,说不定捉弄起来更狠!”准妈妈安慰李默,顺便把权利转让了出去,“秦老师,你来吧。”
秦享站起来,望着若诗,幽黑的眼睛清淡明亮。
他眨了眨眼,对她说:“你哼一首曲子,我们来猜,看谁先猜出来。”
“好!”若诗欣然应下。
没有人反对,李默也不敢造次。
在一片虫鸣声中,若诗轻轻哼了起来,是她前两天听秦享练琴时拉过的。具体名字她也不知道,只觉得曲调活泼跳跃,格外轻快俏皮。她对曲子不熟,只听了他拉了几遍,零零星星哼了个大概。
哼着哼着,一群人的眼睛越瞪越大,全都在摇头,没人听出来。在一群演奏家面前班门弄斧的若诗,早已羞得涨红了脸。此时陷入尴尬境地的她只能望着秦享,眼神求助。
秦享双手插兜,从容地走向她,边走边跟着她不成调的曲子哼起来。
“我去!”李默在旁边叫起来,“动不动就洒狗粮!我不吃!”
旁边的人笑起来,全都看着秦享和若诗。
秦享走过去,揽着若诗的肩膀,旁若无人地告诉她:“我猜到了。”
若诗停止了哼唱,眨巴着眼睛看他。
“美丽的罗斯玛琳。”
若诗重重地点了点头。
秦享眼里倒映着她,她是他的妻子,他的罗斯玛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