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还拿布满褶皱老茧的大手,拍了拍清秀士兵的肩膀。
“是是是,我这也不是多亏了您的提醒和照拂才到今天吗?”
清秀的少年随声应和着,看到黑脸的官兵似乎很受用的样子,便继续问道:“那刚刚过去的?”
黑脸官兵冲着清秀的少年招了招手,待到清秀少年跑到他身边了,才小声的说道:“马背上的那人,是安国公府的大公子,祁王安侧妃的哥哥,安生。”
“啊,他就是安生。”
清秀士兵张大了嘴巴,接着说道:“就是那个传闻是先皇私生子的那个!”
“嘘。”
黑脸士兵狠狠的瞪了一眼清秀士兵随后说道:“你不要命啦?就算你不要命,俺还要命呢!有些话有些事,心里知道差不多就得了,打死都不能说的。”
清秀的士兵被黑脸士兵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点头如同小鸡吃米的一般的说着“是是是,是是是,多谢教诲。”
后来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便又扯着黑脸士兵问道:“那那个传闻究竟的是不是真的啊?”
黑脸士兵猛地踢了一下清秀士兵的屁股,骂骂咧咧的说道:“你个缺根弦的,你自己不也说是传闻吗?俺怎么知道呢。”
然后见那清秀的士兵,还在那里呆愣着又说道:“咱先不管那传闻的真假,单论皇上仰仗安国公府,安公子也不是咱们得罪的起的。况且还有一个安侧妃呢。”
“安侧妃?”
清秀的士兵有些疑惑,接着猛地拍了一下脑袋,懊恼的说道:“是了,安侧妃是安国公府的小姐,据说不仅生的极为美丽,待人也是很宽厚温和的,这会子,安公子进宫估计是知道安侧妃跟祁王也在宫里吧。”
“今儿真的是谢谢您了,不然我可真的是有大麻烦了。”
清秀士兵简直要把肠子悔青了“但愿这位爷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吧。”
黑脸的士兵见清秀士兵懊恼的样子,一把揽过清秀士兵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咱们不过是照章办事罢了,以后你小子可得机灵着点。”
清秀的士兵连忙点头称是。
黑脸的士兵见清秀的士兵心事重重的样子,以为他是吓坏了,便大手一挥说道:“走走走,看门去,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天渐渐的亮了,太阳也毫不吝啬的展现出它的光芒,那道道金光,穿过雾霭,照在大地上。
那浓重的雾气,在阳光的抚摸下,渐渐的变薄,变淡,直到再也消失不见;偶尔有几处浓雾,和着清晨微微的风,晃动着身姿,一会儿飘到了大殿的上方,一会儿又跑到了花园里,后来一不小心被透亮的露水砸到,洒落在湖水里,再也看不见。
顺着潺潺的湖水走去,就看到一座精致的庭院,庭院周围种满了挺拔秀丽的竹子,翠生生的颜色给初秋的季节增添了不少色彩。
窗前安然身着华服,头戴翡翠坐在窗前,望着流动的湖水,听着竹叶的沙沙声,一双纤细嫩白的小手托着腮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时,一个小姑娘从门外走了进来,把一件绣了金线的大氅轻轻的披在了姑娘身上,又仔细的打了个结整理了下,脆生生的说道:“娘娘身份贵重,万不可贪凉伤了身子。”
是了,现在的安然不单单只是安国公府的小姐,还是名副其实的祁王侧妃。
虽入府只有几个月的时间,恩宠却是一直都在的,不论安国公府的势力和兵权,单就安然这一副姣好的相貌和为人处世的气度,也不是随便拉出来一个人就可以比拟的。
“无妨。”
安然用手拢了拢额前的碎发,扶着小姑娘的手走出门外,原来清澈的双眸像蒙了一层雾布满了忧愁:“小静,我哥哥可进宫了?”
小静小心翼翼的搀着安然,抬头看了看天,弓着身子说道:“连夜传出去的消息,让大公子今日早早的进宫,想来这会应该也快要到了吧。”
“嗯。那就好。若不是祁王府里耳目众多,我也不会在我入宫的时候召见哥哥。”
安然说完,便站在门边,倚靠着身后雕了花的柱子,那柔弱无骨的身子,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跑了似的。
小静立马从房间里搬来一把朱红色的椅子,放在门边,又细心的铺上了一层毯子,才搀扶着安然坐了过去。
刚坐下,就见一个小太监低着头风风火火的跑到跟前跪了下来:“启禀侧妃娘娘,安大公子求见。”
安然的眼睛顿时一亮,“哥哥来了,还不快快请进来。”
说罢,便让小静和秦嬷嬷去准备上好的茶点。
得了令的小太监嗻了一声,便迅速的退了下去。几个眨眼的功夫,安生就跟着小太监从大门外走了过来。
“妹妹怎么大清早的在门外坐着,万一着凉了怎么是好?”
安生一过大门,看见安然坐在门口不远的地方,便有些着急的说道:“这天气虽不大冷,可妹妹身子娇弱,可一定要爱惜自己呀。一定是这些狗奴才不上心,没有伺候好。小心本公子把此事禀告皇上和祁王,要了你们的脑袋。”
话音刚落,在安然跟前伺候的几个宫女太监,一下子全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喊着“奴才不敢。”
“哥哥平白无故的吓唬他们做什么?不过是妹妹自己贪玩,想着成天在屋里闷着出来透透气罢了。”
安然一边跟安生解释着,一边招手让那些跪在地上的太监宫女站起来“你们快些起来吧,大清早的莫要跪着了。”
“哥哥来了,早上风寒露重的就要哥哥进宫,真是麻烦哥哥了。”安然站起身来笑语盈盈的说道。
“不麻烦,不麻烦,为妹妹办事怎么能叫做麻烦?”安生一边急切的说着,一边有些紧张的搓了搓双手。
这时,小静和秦嬷嬷端着茶点走了过来。
“哥哥尝尝这皇上刚赏的新茶,总共就那么几斤,皇上都赏给了殿下,殿下又给了妹妹,味道还是很不错的。”安然一挥手,便让秦嬷嬷给安生端茶过去。
安生接过茶,看都没看一口倒进嘴里说道,“妹妹的茶,自然是好的。”
正要接着说些什么,便看见秦嬷嬷直接跪倒在地上,说道:“安大公子,您应该称呼一声侧妃娘娘,君臣有别,万不可再叫妹妹了。
安生一听竟然敢有人斥责他,正要发火,仔细一看说话的是秦嬷嬷,只好把火硬生生的给压了下去,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正好看到小静在一旁端着茶壶茶杯,便吆喝着小静倒茶,便一杯接一杯的喝起茶来。
安然见秦嬷嬷还跪在地上,一边招呼着一旁的宫女去搀秦嬷嬷,一边打着圆场说道:“还是嬷嬷想的周到,以后哥哥你可得要多多的注意了。”
“知道了。”安生不耐烦的说道,可话刚一说出口,就想到秦嬷嬷还在身边,变立马变成了:“是,娘娘,微臣记住了。”
说完还狠狠的瞪了一眼秦嬷嬷。
可秦嬷嬷好像没看到似的,依旧傲然的站在安然身边伺候着。
一旁的小静看了看安生,又看了看安然,然后碰了碰秦嬷嬷的胳膊,小声的说道:“秦嬷嬷,娘娘昨晚说想吃您做的红薯丸子了,不如您先去做点?”
秦嬷嬷一听,立马来了精神,看了看安然,小声的说道:“那我去给侧妃娘娘做点,这边你好生伺候着。”
“嗯,您去吧,娘娘这边我先伺候着。”小静说完,还朝秦嬷嬷挥挥手,让她赶紧去。
待到秦嬷嬷走后,安然看着安生,柔声细语的问道:“父亲和母亲近来可好?”
“都好,都好。”安生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安生说道:“妹妹,不,娘娘好像又丰腴了些。”
“心情舒畅吃的多,自然就心宽体胖了。”安然拿手帕捂着嘴轻声笑着说道。
安生听了,长舒了一口气“娘娘心情舒畅就好,心情好了,身体也就好了,待到来日生下孩子,祁王登基,娘娘以后的好日子也就不用愁了。”
“哪里有那么简单啊?孩子哪里是说有就有的。”安然有些忧虑重重的说着。
“祁王不是挺宠爱娘娘的吗?”安生认真的看着安然问道。
安然扶了扶额头,叹了口气说道:“光有宠爱有什么用?还得看看有没有那个福气?”
安生朝着安然鞠了一礼,郑重其事的说:“娘娘福泽深厚,一定是有福气之人。”
渐渐的起风了,卷起地上的落叶在地面盘旋着,就连书上还没有落下的叶子,也紧赶慢赶的想要一起去跳个舞。
小静走到安然身边说道:“外面有些凉了,娘娘跟大公子到里面说话吧。”
“也好。”安然缓步起身答道。
安生也缓缓的跟在安然身后,那意味深长的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安然,好像要把她看穿一样。
过了许久,直到外面的太监来报,时辰到了,安生才从安然宫里出来,临走时,还千叮咛万嘱咐安然,一定要好好的保重身体,养精蓄锐。
安然看着镜子里如花儿一般娇艳的面容,虽然清纯美好,却不能在最美的时候,拥有自己想要的东西,眼睛里流露出一丝丝不甘。
她越发的有些恨自己了,恨自己的满足,也恨自己的不知足,更恨自己不上进,白白的浪费了这一身好皮囊,更浪费了这么好的家世和条件。
安然觉得她自己还可以拥有更多更好的东西,只是需要她自己去争取。
况且,她不能输给那个人的,以前没有输,现在更不能输。
许久,安然才回过神来,一面吩咐着秦嬷嬷去小厨房熬祁王殿下最爱喝的粥来,一面唤过小静在耳边轻声低语着。
入夜,天地陷入一片俱寂,四周都是暗沉沉的没有什么光亮,月亮早早的偷懒躲到了云层后面,就连星星也乖巧的闭上了眼睛,唯独那泛着淡淡光晕的烛火还在夜里闪烁。
在那高高的宫墙深处,却有一处地方,就算再黑的夜,也盖不住它的光芒。
这里守卫森严,四周都是来来回回巡逻的士兵,手持火把,照亮宫殿的每一处地方;不远处还有猫在暗处,终日不见阳光的暗卫,他们手持利刃,潜伏在各个角落,只为了保护这个国家的主宰者。
不仅外面灯火通明,房间内也是各处都点着莹莹的烛火,通红的火苗之中泛着一层层的蓝,顺着流动的微风,轻轻摇曳着身姿。
几个俏丽的宫女静静的立在门边,房间内安静极了,没有一点声响。
忽然,一旁的烛火晃动了几下,又啪啪的起了几个火花,忽闪了几下便要灭去,一旁的小宫女看到了,立马走过来,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剪刀,用手护住烛心,小心翼翼的把烛心剪短了一截,那火苗就又旺盛的跟以前一样了。
就像有的人一样,虽然功不可没,但是当成长到一定的时候,就会生乱,这时候就需要一把剪刀,减去他多余的部分,更加合理的利用,不然就只会永远的熄灭。
这次入宫祁王本是来简单的请安,却不想却听到皇上对睿王格外的赞誉,让祁王不禁暗暗握紧了拳头。
从皇上书房回来后,祁王便紧闭着双眼,皱着的眉头,一脸疲倦的坐在椅子上,思考着什么。
皇上年迈,膝下公主虽多,但是皇子,却只有五位。
大皇子早夭,不到三岁便夭折了,中宫三皇子虽然是嫡子,却自幼身体孱弱,自打出生便吃药,实在是不堪大任;最小的五皇子,尚未及笄。
只有他与常年征战的四皇子睿王可以相较。
其他都不过是一些平庸之辈,以往的时候,睿王不在京中,他也趁机笼络了许多的官员,不论在朝堂还是在民间,都有很高的声望。
可是今年睿王一回来,京中不少官员又开始摇摆不定起来。
不过想到睿王常年在边关征战,他的身后,几乎空无一人,而他的身后有安国公府的支持,还有很多朝堂上重臣的支持,对于那个位置,祁王又有了几分信心。
就在这时候,一个小太监低着脑袋,弓着身子走了进来,“启禀祁王,安侧妃娘娘求见。”
祁王无奈的睁开眼睛,又揉了揉发皱的眉头说道:“快些请进来。”
然后从椅子上起身整理了下衣服,准备去迎安然。
不过几个呼吸间的功夫,安然便身姿款款的迈着优雅的步子走了进来,看见祁王,便蹲**子行礼:“王爷万安。”
祁王一把搀起正在行礼的安然,拉过安然如豆腐一般白嫩的小手,一边拍着,一边语重心长的对安然说道:“快快请起,然儿和本王之间,无须多礼。”
说罢,便拉着安然走到了一旁的榻上。
“这么晚了,然儿怎么有空过来?是不是想本王了?”祁王看着安然娇艳的脸蛋,开玩笑似的问道。
安然听了这话有些羞涩的把脸扭到一边,而后又看着祁王道:“王爷是然儿的天,然儿自然是想念王爷的,这不,知道王爷刚从皇上那回来,到这个时辰还没有休息,便熬了些粥给王爷吃。”
说完,便起身端起了一碗粥,问道:“然儿亲自煮的粥,王爷喝是不喝?”
“然儿的粥,本王自然是要喝的。”祁王说完,便接过了粥。
刚准备喝,就听见安然说道:“太烫了,然儿给你吹吹再喝。”随后手里的粥便消失不见了。
原来是安然看祁王吹都不吹的要喝粥,便一下子夺过了碗要给他吹吹,不知是安然手滑,还是粥碗太烫?一个不留神安然没有拿住,那滚烫的粥竟然直接被打翻了。
滚烫的粥立马落在了安然的手臂上。
“啊,好痛。”安然疼的立马叫出声来。
然后又好像想起了什么,朝祁王看去:“王爷有没有伤到?都怪我太笨了。”
“不怪你,是本王没有拿好,本王无事,快传太医。”祁王说完,便把安然迅速的抱到了床上。
随后,房间里便乱做了一团,端盆子的,拿毛巾的,请太医的,好在都是皇宫里的人,虽然有点乱,却也不至于失了分寸。
当太医赶过来的时候,祁王已经把安然手臂上的衣服用剪刀剪去,只看见触目惊心的一片红。
好在粥并不是很烫,只是烫红了,没有起水泡,太医手脚麻利的给安然抹了药,嘱咐了几句,便悄然离开。
偌大的房间,漫漫的长夜,就只剩下了祁王和泪眼迷离的安然。
祁王看着小脸有些发白的安然,有些心疼的问道:“是不是很疼?”
“不疼了,只要王爷陪着我,就不疼了。”安然惨然一笑,对祁王说道:“都怪我太笨了,王爷都没有喝到粥。”
祁王戳了下安然的鼻子,有些宠溺的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那一碗粥?”
“当然要惦记了,那可是我亲自给王爷熬得粥。”说完便有些沮丧。
祁王轻轻抚摸着安然的脸说:“是你有心了,等你过段时候,伤好了,本王再喝也不迟。”
安然立马笑了起来说道:“那王爷可不许耍赖,到时候要多喝些才行。”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怎会赖你,更何况只是一碗粥而已。”祁王看着安然有些好笑的说道。
过了一会,祁王见安然没有什么大碍了,便对她说:“你身体不适,今晚就歇在这里吧。”
可安然见状,立马起身说道:“然儿还是回去吧,这边是王爷处理军机要事的地方,然儿一妇人,如何能在这里?”
祁王见安然如此懂事,心中更是欣慰“无妨,不过就是同一些大臣商量一些事情。你在这睡吧,待明日我们早早出宫。我还需要处理些事情。”
可安然哪里肯放祁王离去,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瞧着他,晶莹的泪珠一个接一个的滚落而下,沾湿了祁王的衣袖。
“王爷讨厌然儿吗?”安然泪眼潋滟的看着祁王说道。
“怎么会,本王喜欢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讨厌?”祁王轻声安慰着安然。
安然执拗的说道:“既然是喜欢然儿,为什么王爷去陪那些年老的大臣,也不肯陪陪然儿呢?”
祁王一时语塞,竟然说不出话来,只得摸着安然的脑袋,笑着说道:“你可真是个小淘气,真拿你没办法。”
安然一脸娇羞的拉住祁王的手说道:“然儿想让王爷陪着。”
祁王听了这话,干脆直接对着安然殷红的嘴唇吻了过去。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外面起风了,天也变了颜色。
就连烛台上的烛火也变得闪闪烁烁,一会随着风吹向了左边,一会又随着风吹向了右边,那一颗颗滚烫的烛泪顺着沟壑流了下来,一点点变凉,凝固,从最顶端变成了最底端,位置虽然变了,但是燃烧自己的本心却从未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