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社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轻易感动,但是她的确是被感动了。
她心酸,问他:“所以,南城是你最后一站了是不是?”
“是啊,大约还有三个月,所以你不要担心我会烦你一年,到时候你只能在我的墓碑前感受我了。”
“那你的名字是谁取的?吕衣吗?”
李里摇头:“不是啊,我姓李,完全就是因为我失忆后,第一个找到的警察姓李,我觉得挺不错的,就给自己取了这个姓,名嘛,就是里面的里咯,顺口。”
恩社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说自己的姓是取的,不过,是顺口的,她想了想,对李里说:“彼方不散是你的,那等你走了之后,怎么办?”
“你在觊觎我的遗产!”
看着李里到现在都是轻松的模样,恩社既心酸又遗憾,“你喜欢吕衣吧,李里。”
李里笑了“我哪知道,你不是说彼方不散等我死了怎么办吗?我送给你好了,但是还有一个是附带的。”
恩社张了张口,想要拒绝,又说不出来,她不是贪财,就是很为李里惋惜。
“呐,南城渔湾镇有个孤儿院,很老了,不过里面的孩子还是有人送进去,我接手了,一直用彼方不散的钱养他们,你要是接了彼方不散,也顺带负责起孤儿院的孩子们吧,二十一个,不是特别多,都很可怜。”
“渔湾镇?”恩社问。
李里伸个懒腰,“是啊,哪里风景实在是好,你知道吗,我发现那家孤儿院的时候,那群孩子差点饿死,那没良心的院长卷了所有的钱逃了,我花了多少心思,办了很多手续,接管了下来,不过你现在才十七岁,过了年也才十八,怎么办呢?不如你认我当干爹啊?名正言顺的归你继承,怎么样?”
曲恩社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过去,她知道岸貌道然是什么意思了,大约指的就是李里这种人,长的一副斯斯文文的好皮囊,说出的话,却是堪堪没谱“如果你真的相信我,我接收,如果有一天,我遇到了你的吕衣,我一定把你的故事都说给她听,还把她带到你的墓碑前,所以李里,擦亮你的眼睛。”
李里点头,“这个买卖划算,你一定要说给她听,告诉她......哥哥,很想她,让她给我送一支白色的菊花,还有.....算了,没有了,她来看我就够了。”
他眼睛里流露的思念真真切切,曲恩社知道他矛盾了,因为是在乎,但是又怕是奢望,所以不敢要求过多是吗?
有个问题,在他说故事的时候,恩社就想问了,“你能不能告诉我,当初吕衣走的时候,你在等她的那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
李里想了很久,才说:“我也不知道怎么过来的,就是很想很想她,很害怕,因为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恩社陷入沉思,不由想到夏政勋小的时候等待她的场景,他是不是也很想很想自己,也很害怕,因为那个时候,除了自己,他真的没有别人了。
“渔湾镇是我外婆家,所以我会照顾那些孩子的。”
“我又不是今天死了,不要想那么多,把书拿出来,我抽背单词,不要以为你会英语就了不起......”
李里的世界里,有很多很多舍不下的东西,可是他知道倒计时意味着什么,如果你坦然了,你将会接受世间所有的一切,或悲或喜,或死或生。
只不过,他最割舍不下的是那个曾经笑着喊他哥哥的女孩。
那一天晚上,恩社做了一个很长很乱的梦,她看见了无边的海洋,与之前的梦境不一样,这次,她站在小船上,小船很安稳的漂在水面上,偶尔吹来海风,她看见夏勋站在她的面前,一点点的往下沉,他看着自己,伸手了,曲恩社也伸手想要去拉他,可是怎么样也够不着,那海水淹没了他的下巴,鼻梁,然后整个人,她跟着跳下去,朝他游过去,朝夏勋游过去的不止她一人,恩社看到了安瑶,她也跳下来,朝着夏政勋游去......后来梦境一切换,小时候的裴深,顶着金灿灿的头发,站在屋顶上面笑着看自己,她坐在楼顶的秋千上,天上的太阳很大,那时候,他们在美国,梦境再次切换,他看见李里被人围着打,然后一个和自己长的很像的女孩,跑过去抱着他的背,嘴里喊着哥哥,她是吕衣吧,然后不远处,许欢喜走来,她还是短发的面目,嘻嘻哈哈的递过来一个冰淇淋,说,给,恩社......
何望北和曲恩社不一样,他是在傍晚的时候,收到了许欢喜寄来的包裹的,那是一个信封,没有其余的东西,他拆掉了很多层塑料,才见到了那封牛皮纸的信,上面署名许欢喜,望北收。
傍晚收到的信,他放到了夜晚才敢猜,是的,他不敢,怕是告别的信,结果,和预料的无差。
这封信,比给曲恩社的稍微长一点,不过也是短短两行,外加一个署名。
“望北,把我们的曾经都当做过去,把我也当做过去,
今后我没你,你也没我,各自安然无恙。”
------许欢喜
何望北看了很久,一遍一遍的看,一遍一遍的读,一遍一遍的想着许欢喜写字的模样,他还是记得的,从前在十班,起初,她坐在自己的前面,上课的时候,何望北最喜欢的就是侧趴在桌子上看她写字,笔尖动的很勤,一笔一划的,他伸手去碰她的短发,就会被毫不客气的打掉手,再后来,她就放弃了。
那次放学,何望北在一个巷子里和人打群架,后来两败俱伤,他扭伤了脚,许欢喜在巷口看了好久,最后等人散了,她跑来搀扶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何望北,你能不能让人省心一点啊!”他是不想让女生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的,因为会觉得很没有面子,但是许欢喜不一样,他笑嘻嘻的和她越走越近,最后在她生日的时候,就送了一对猫耳钉给她,说我喜欢你,然后许欢喜红着脸说,你喜欢我,关我什么事?
“许欢喜,今后你没我,我也没了你,各自安然无恙。”
那封牛皮纸包裹的信,被放在他床底下的盒子里,同那些他幼时的模型玩具藏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