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是两人一起定的牛排自助,一轮吃过来,叶凛却发现,杜昕悦没有吃多少。女孩虽然看着桌上食物吃得差不多了就会贴心给他夹菜,却也只是在一旁陪着笑说他吃好多,自己从头到尾没怎么动过刀叉。
“你都不吃的噢,不是要增肥的吗?”
“没有呀,我不是吃了很多吗?”
“你骗人,你以为我第一天认识你噢。”
叶凛见杜昕悦还想狡辩,倾前去弹了弹女孩的额头,见她吃痛地捂着时,气才稍微消一点。
“又在背着我,偷偷想别人。”
敏感通透如他,又怎么会看不懂女孩的心思。要不是自己还一直主动找着她说话聊天,这人怕是要在寝室里自闭死了吧?街舞社的排练也停了好几天了,说是身体不适,其实是心情欠佳。
“和我出来还心不在焉的,你这样血亏欸。”
“还好吧……”
她不太是那种愿意见到谁都敞开心扉来聊的人,更何况这件事本来就和叶凛无关,她不想因为自己的私人情绪,搅坏了男孩的好心情。
“你不是说要让我天天开心吗,你开心我才开心的呀。你都老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我怎么可能开心得起来哦。”
“我哪有愁眉苦脸!”
“嘻嘻嘻,宝宝凶我啦,终于有心思来搭理我了,开心心。”
“你才有问题吧……”
对于杜昕悦,叶凛总有办法可以调动起她的情绪,大概是因为自己本身就在逐渐擅长掌控情绪这件事,所以对于和自己相似的杜昕悦,他也一样有可以采用的方法。果不其然,这小女孩子看着温温和和的,其实小脾气也臭屁得很,经不住逗。
“我听好多女孩子说她们有烦心事都找你,那你有烦心事的时候找谁呢?”
“不找谁,跳舞,看电影,睡一觉,一个人挺好的,消化得来。”
“和我说嘛,我听你讲你的烦心事,我给你意见解决。”
“不要。”
“要嘛。”
“不要。”
“要的啦。我的宝贝已经这么辛苦了,我可舍不得你把自己累坏又憋坏,你又不是机器人咯,要是真的出问题了,我怎么办呀?”
“……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有的没的讲得……这么6呢。”
“你看,你又学连柔雪讲话,你老是这样,有办法让我生气,这个习惯不好,得改。”
“不要。”
现在的杜昕悦就像是一个自动抬杠机器,不容许他再接近半步。但女孩越是这样防备自己,叶凛就越是想要踏进她的禁地去。只有这样,他才能一步一步,慢慢渗透到女孩的心里去,去拥抱她孤独的灵魂,去安抚她受创的心。
“要的,我的宝宝不是神,是要休息的。”
“抱抱你。”
真实状态的她也同自己一样,紧绷,戒备心极强,像只刺猬,浑身都扎人,一不小心就会被她伤到。但叶凛无所谓,他早就已经千疮百孔了,但凡有些微的温暖,他也要极力去抓住——因为下一次再遇见这么温柔的人,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这个世界总是如此的,比他们想象得都要复杂上许多许多。
“宝宝好坚强噢,都不怎么哭的。”
将女孩揽进怀里的时候,他才感到稍微的安全感。怀里的小家伙软软的,像一只受伤的小狗,微微发颤,连呼吸也小心翼翼。的确是有情绪想要发泄的,却也和他一样,在外人面前总要执拗地克制。
“谁……谁是你宝宝。”
倒是的确话到嘴边也一点都不饶人,鼻音都出来了,还要逞强。
“杜昕悦呀,杜昕悦就是我最最最想呵护的乖乖,是我最最喜欢的宝贝。”
他虽然不是什么爱说肉麻话的人,但却也知道女孩吃软不吃硬,一定得要这样慢慢地哄着,才会稍微示弱一些。
“不害臊。烦人。”
话虽这样说着,身体却诚实地藏进他怀里了,话音闷闷的,似在发小脾气,又像是在撒娇。
“哪有,我很害羞的好嘛。只是恋爱这件事上,我不能表现得比你更害羞,这样的话我们是不会有更多的进展的。我得先让你慢慢放下对我的防备,让你有安全感了,我才能告诉你我是怎么想的,我有多渴望从你这里也汲取到一份安心来。”
他们也相处了有段时间了,叶凛怎么会没发现杜昕悦已经过了20,却还留着啃手的习惯。她身上那些满满当当的配饰,大概都是为了弥补她心里的空缺吧。其实她也怕热,但更害怕自己穿得单薄,没有安全感。
“进展,真的那么重要吗?”
杜昕悦不懂,叶凛现在表现出来的温柔,到底是否是真实的,抑或只是和别人一样,想从她这里索取一些东西。但好像确实又是不一样的,别人总向她索取一个老套的安慰,一段说烂词的鼓励,亦或是她的技能本身,而叶凛向她明目张胆要的,是她不曾真正交付给别人过的情感。
是她最珍视的东西。
“或许很重要,或许也没有那么重要。”
叶凛曾有一段时间非常渴望从杜昕悦这里得到归属感,让他有可以宣示主权的机会,可以赶走周围所有不确定因素,他曾经是孤高而自傲的,自私得想要将她占为己有,还要让所有人都感受得出来。
但渐渐的,他发现自己没有那么执着于这件事了,因为这样对于他俩而言都并不快乐。如果真的存在一种可以让两人相爱,却又没有太多束缚的关系,他愿意陪着杜昕悦去尝试。
“大概遇见你之后,就不那么重要了吧。现在的我最希望的是你平平安安的,开开心心的。”
“我也是,我也希望你天天开心,平安健康……伤口如果裂开了,我会帮你重新包扎的,你也一样,不用什么是都一个人承担。”
“那我这辈子都不要好起来,你就这辈子都只能是我的了,哈哈。”
“那可不行,你要好起来,你要更精彩地活下去,做你自己。”
总是这样的,每当自己想要关心杜昕悦时,女孩总是可以将话题巧妙地引回到自己身上。杜昕悦虽然只年长自己一岁,却比自己要活得通透许多,这种时候叶凛总是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失落和挫败感,却也知道,这是少女这么多年经历以来为自己染上的,最好的保护色。
“所以,你有想过怎么和她和好吗?”
但叶凛也不是傻子,既然委婉的方式走不通,他就打出自己最擅长的直球就好,仗着女孩的包容,他总是可以在有限的程度内,对杜昕悦肆无忌惮。
“你不是不太喜欢她吗,怎么还希望我和她和好?”
“我对她抱有敌意是我的事情,但我知道,你真的很珍惜她这个朋友,对不对?你有时候下意识地还是会叫她姐姐,你可没这么亲昵地叫过其他同龄人噢。”
“嗯,雪儿对我来说,很重要。”
“虽然有时候会很讨厌,但确实也很喜欢。大概是因为我本来就是个容易纠结的人,别人一旦对我太好,我就会不知所措。”
“小骗子,你明明早就知道自己心里想要的是什么了,只是不承认罢了。”
在叶凛看来,连柔雪对于杜昕悦而言,大概就是一个就算做了再多她介意的,讨厌的事,她也绝对不会讨厌的一个存在。因为她们恰好相反,相反得太过于互补,却又在一些细微之处,不约而同地相似着。
时间是很神奇的东西,它总能帮你筛掉很多人,真正留下来的,大概就是要交结、要纠缠一辈子的人。
“我和她认识5年了,从来没有吵过架,我也没有和别人吵过架,所以不知道怎么和好,尤其是,和女孩子和好。”
“关于女性交往这一方面,我总是莫名其妙地不自信,觉得自己做不好。”
“我害怕自己没能寻找到一个合适的方式,会让这件事愈演愈糟。”
是这样的,杜昕悦虽然在女孩们的交际圈里人气极高,却不太清楚该如何和女孩子们平等相处。更多时候她都是将自己抽离开来的,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似乎往往更能留住女孩们的心思,她们似乎都是这样,喜欢若即若离的她。
但连柔雪不一样,她偏偏最爱拉自己下水,美其名曰要有参与度,凡事都要拉着她一起,不给她留可以脱身的机会来。
“傻瓜,你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和别人没什么不一样的小女孩子呀。”叶凛揉揉杜昕悦的头,温柔地继续说道,“用你最舒服的方式去解决就好了,没有人会真正厌倦你。”
“但在我看来你却炙热,绝对感性,为别人着想,有趣而柔情。”
侧过头去,用餐纸细细为女孩擦拭掉嘴角不小心蹭上的酱汁。
“你总让别人不要太在意那些虚无缥缈的声音,你又何尝不是,老在其中挣扎,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让自己陷入两难,痛苦得要命。”
叶凛也是偶然撞见的,女孩一个人在舞房里,跳着一支极其分裂的歌曲。像是一场梦,她可爱性感也会,狂拽酷炫也会,Jazz和Krump、Popping的发力方式完全不同,她却能够做到灵活自如地在其中切换。她本人也是如此的,可以灵活的在两种风格里切换,双面统一。
“你又偷偷看我练舞了。”
“是欣赏,我对于你的作品,永远百看不腻。”
“对于你这个人本身也是的,我永远不会厌倦你。”
杜昕悦不止一次感受到叶凛想要从自己这里得到一些东西,却发现男孩总是做着相反的事,想要索取的同时反而给予她更多。她不明白,她有时连男孩的温柔也弄不明白,却也慢慢适应了他的步调,渐渐从其中汲取到些安心和乐趣来。
她虽然不明白很多事,却也在很多种情境中无师自通。
就比如此刻,她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比上一秒,又更喜欢眼前的这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