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总，主框架搭建完成百分之七十！”卡尔的声音在指挥室里回响，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急促。“但‘星尘’能源核心的功率输出不稳定，谐振频率一直在临界点跳动！”
苏云烟的视线没有离开正在缓缓合拢的“量子牵引器”主体结构。那是一个由无数超合金部件构成的巨大环状装置，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她没有回头。“强制稳定，过载了就换备用组。”
她的声音很平，听不出任何情绪。“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时间到了，它必须启动。”
“明白！”
卡尔转身扑向控制台。主屏幕上，那个血红色的倒计时无情地跳动着，像一颗催命的心脏。
刺耳的警报突然划破了工房的轰鸣。
舰桥的通讯请求强行切入，孤狼那张被战火熏黑的脸出现在屏幕一角。
“苏总，他们来了。”孤狼的语速很快，背景是呼啸的风雪声。“漂亮国第七舰队为首，联合特遣部队，已经封锁了我们周围三百公里的冰面。”
话音未落，一个公共通讯频道被强行接入。一个傲慢的男声通过扬声器，响彻整个“方舟”内部。
“‘圣光’号，这里是联合国南极特遣队。你们的行为已对全球安全构成严重威胁。我命令你们，立刻交出‘方舟’控制权，重复，立刻交出控制权！”
苏云烟的目光，终于从牵引器上移开。
她看着屏幕上闪烁的联合国旗帜，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孤狼，回应他们。”
“收到。”
孤狼切断了公共频道，他那边的画面切换成了一个战术地图，无数个红点正在高速逼近。
“‘方舟’A-3区至A-9区，所有超合金防御炮台，切换‘蜂巢’攻击模式。”孤狼的声音如同冰块，“任何越过红色警戒线的单位，直接从地球上抹掉。”
冰原之上，战斗瞬间爆发。
数十架从航母上起飞的隐形战机，刚刚突入“方舟”上空的禁飞区，连火光都没有看见，就在空中无声地分解成了最基本的粒子。
冰面上，数十辆高速突进的重型装甲车，被从冰层下突然升起的蓝色能量矩阵，瞬间气化。
“狼队！”孤狼的战术频道里，传来一名队员的呼喊，“他们出动了‘海神’水下突击队！从我们正下方来的！”
“很好。”孤狼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启动‘深海安魂曲’，给他们唱支歌。”
南极冰冷的海水下，一股无形的次声波猛然扩散。那些由最顶尖科技打造的潜航器，外壳瞬间布满裂纹，随后在巨大的水压下，被压成了一块块废铁。
第一波攻击，在不到三分钟的时间里，被彻底瓦解。
孤狼刚想向苏云烟汇报战果，一个更加紧急的警报，从指挥室的另一侧传来。
“警报！医疗区发生未知能量波动！冥王的生命体征，正在急剧变化！”
苏云烟脸色一变，立刻冲向医疗区。
维生舱里，一直像个活死人一样的冥王，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疯狂和混沌，只剩下一种近乎神性的平静。
他看着冲进来的苏云烟，嘴唇微微蠕动。
“别白费力气了。”他的声音很微弱，却直接在苏云烟的脑海里响起。“外面的那些苍蝇，解决不了。但你们也撑不了多久。”
苏云烟停下脚步，冷冷地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冥王的视线，越过苏云烟，投向屏幕上那张复杂的“量子牵引器”设计图。
“这东西……缺一个不会被能量反噬烧毁的处理器。”他的声音依旧在苏云烟的脑中回响，“一个能承受维度撕裂的、独一无二的活体节点。”
苏云烟的心猛地一沉，她瞬间明白了冥王的意思。
“把我接进去。”冥王看着她，平静地说出了这句话。
“为什么？”苏云烟的声音在发抖。
冥王抬起手，轻轻触碰着自己胸口那个已经与“方舟”控制台融为一体的“衔尾蛇”纹身。
“这是‘深渊’留给高层的最后保险，一个自我毁灭程序。”他的意识波动，像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一旦完全激活，我的基因会瞬间崩溃，释放出足以湮灭周围所有维度结构的能量。但我可以控制它，在崩溃的最后一秒，把所有能量，导向那个‘牵引器’。”
苏云烟无法理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是在帮你。”冥王的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复杂的情绪。“我是在赎罪。”
“我这一生，都是被‘深渊’操控的棋子，是月亮上那个鬼东西的傀儡。江宸予的母亲，林雪儿……她试图唤醒我，但失败了。现在，我要自己走完最后的路。”
苏云烟的身体晃了一下。
她看着冥王那张平静的脸，又回头看了一眼主屏幕上那个血红色的倒计时。
一行眼泪，不受控制地从她眼角滑落。
她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只剩下决然。
她抓起通讯器，声音因为极致的压抑而嘶哑。
“卡尔，准备手术。”
“将冥王的生物系统，与‘量子牵引器’的能量核心，进行永久性驳接。”
通讯器那头，卡尔的声音充满了震惊。“苏总！这等于……这等于把他当成一次性的燃料烧掉！”
“执行命令！”苏云烟吼道。
医疗机器人和机械臂开始运作，将冥王连同他的维生舱，缓缓移向“量子牵引器”那巨大的环状核心。
无数条纤细的能量触须，从牵引器上伸出，精准地连接在冥王的身体上。
他整个人，开始散发出幽蓝色的光芒。
他看着苏云烟，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解脱的微笑。
“如果……你能见到林雪儿……”他的声音，最后一次在苏云烟脑中响起。
“我会的。”苏云烟咬着牙，泪水模糊了视线。
“告诉她……”
“我……回家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冥王胸口的“衔尾蛇”纹身，爆发出比恒星还要刺目的蓝色光芒。
“轰——”
一股无法用任何单位计量的庞大能量，从冥王体内爆发，瞬间灌满了整个“量子牵引器”！
整座“方舟”，都在这股力量下剧烈震动。
“能量反噬百分之一千！核心温度超过太阳表面！”卡尔的声音在指挥室里凄厉地尖叫，“我的天！我们定位到江总的信号了！坐标稳定！正在进行强制性维度拖拽！”
牵引器的环状核心前方，空间像一张纸一样被撕裂，一个扭曲的、不断变化的维度裂缝，凭空出现。
就在这时，一个比任何警报都尖锐的声音，响彻整个指挥中心。
“警报！截获超光速全波段广播信号！来源，‘枯萎’星系！正在解码……”
“解码完成。”冰冷的电子音响起，“信号内容：数字编码，‘1’。重复，数字编码，‘1’。”
“在人类已知通用协议中，代表：第一次警告。”
没人理会这个警告。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那个维度裂缝。
裂缝中，一个被蓝色能量包裹的人影，被粗暴地抛了出来，重重地摔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
能量散去。
是江宸予。
苏云烟像疯了一样冲过去，不顾一切地跪倒在他身边。
他身上穿着那套白色的研究服，完好无损，身体上也没有任何伤口。
苏云烟颤抖着伸出手，探向他的脖子。
没有心跳。
没有呼吸。
一片死寂。
就在苏云烟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崩塌的瞬间，她的指尖，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脉动。
他还活着。
苏云烟紧绷的神经彻底断裂，她趴在江宸予的胸口，放声痛哭。
她没有注意到，冥王身上的蓝色光芒已经彻底消散，维生舱里只剩下一具失去所有生命能量的空壳。
她也没有注意到，那个巨大、恐怖的“量子牵引器”，在完成了它的使命后，发出一声哀鸣，缓缓停止了运转。
指挥室的主屏幕上，那个血红色的倒计时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冰冷、散发着不祥光芒的白色数字。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