薪火科技的地下战略指挥中心，气氛凝重得像一块铅。
主屏幕上，不再是日内瓦的混乱会场，而是“烛龙”号探测器冒着被摧毁的风险，从陨石坑阴影区探出摄像头传回的实时画面。
月球背面，艾特肯盆地。
那个巨大的，原本只是在探测器灯光下泛着微光的半球形结构，此刻像一颗被点燃的恒星。
它通体透亮，无数道复杂的金色纹路在表面流动，像活物一样呼吸。一道肉眼可见的能量光柱从它的顶端冲天而起，直刺深空。
“能量读数已经爆表了。”卡尔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额头全是汗，“它的功率……还在以指数级攀升！这已经不是我们能理解的物理学了！”
“冥王是钥匙。”苏云烟看着屏幕，喃喃自语。
她终于明白了。
“深渊”不怕他们抓到冥王，甚至，他们需要他们抓到冥王。冥王的被捕，或者说他的“死亡”，就是开启“起源”遗迹的信号。
“梦瑶，立刻联系联盟所有成员国。”苏云烟的声音恢复了镇定，命令清晰地下达，“告诉他们，日内瓦的袭击只是前菜，主菜现在才上。让他们把所有能用的深空望远镜和监测设备，全部对准月球。”
“宸予，冥王的尸体呢？”苏云烟转头问。
“不在日内瓦了。”江宸予调出另一块屏幕，上面显示着一个移动的医疗方舱正被送上一架没有任何标识的运输机，“孤狼带他走了。”
“尸体还有用？”
“他没死。”江宸予放大画面，只见方舱内，冥王赤裸的上身插满了各种管线，一台机器正在对他进行着体外血液循环，“他服下的不是普通的毒药，是一种复杂的生物制剂，会诱导人体进入一种深度假死状态。‘黎明’的资料库里有过类似记录。”
他指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心电图。
“他的身体还活着，但他的意识，被锁在了一个我们进不去的地方。”
“一座精神监狱。”苏云an补充道。
卡尔的报告恰好在这时传来。“江总，你猜对了。我们对冥王的脑电波进行了初步扫描，他的大脑皮层活跃度是普通人的三十倍，但所有信号都在一个固定的区域内循环，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像一个……自我运行的程序。”
“他在保护着什么东西。”江宸予眼神一凝，“或者说，那个程序在保护着他脑子里的东西。”
“能打开吗？”苏云烟问卡尔。
“用常规手段不可能。强行破解，只会让他脑死亡，变成真正的尸体。”卡尔摇了摇头，“除非……我们能找到他这个精神程序的‘后门’。”
苏云烟沉默了。
她想起冥王在会场倒下前，看着她，脸上那种诡异的平静。
还有那个挑衅般的，流泪的手势。
“后门，或许不在他身上。”苏云烟轻声说，“而在我们这里。”
她走到一块战术板前，调出了会场的监控录像，定格在冥王做那个手势的瞬间。
“宸予，你还记不记得，艾伦博士说过，‘黑色潮汐’毒素是一种基因筛选的钥匙。”
“记得。”
“如果，‘深渊’组织的成员，本身也经过了某种筛选，甚至是改造呢？”苏云烟的思路越来越清晰，“他们或许抛弃了大部分人性，但总会留下一些最底层的逻辑，或者说……执念。就像电脑的底层代码。”
她指着屏幕上冥王那张狰狞又平静的脸。
“他不是在向我挑衅，他是在传递一个信息。一个只有特定的人才能看懂的信息。”
江宸予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说，这个手势，是他留下的‘求救信号’？”
“不。”苏云烟摇头，“是‘遗言’。他知道自己会被牺牲，他想让他脑子里的东西，以另一种方式留下来。”
“我需要进入他的意识。”苏云烟看向卡尔，“用你们正在研发的神经界面技术。”
“苏总，那太危险了！”卡尔立刻反对，“那项技术还不成熟，强行连接一个被精神锁死的大脑，你可能会被他的意识反噬，永远困在里面！”
“没有时间了。”苏-云烟指着主屏幕上那个越来越亮的月球遗迹，“等它完全启动，一切都晚了。我们必须知道‘圣杯’是什么，‘深渊’的最终目的又是什么。”
江宸予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我陪你进去。”
“不，你留在外面。”苏云烟看着他，“你需要指挥全局。而且，我需要你的帮助。”
她转向江宸予的战术终端。
“把‘黎明’资料库里，所有关于‘深渊’内部清洗的资料，那些被他们自己人灭口的成员名单和影像，全部整理出来。”
苏-云烟的眼神变得冰冷。
“他们不是自诩为神的信徒，为组织荣耀可以牺牲一切吗？”
“我就要让他亲眼看看，神是怎么对待他这些虔诚的信徒的。”
一个小时后，薪火科技最底层的生物实验室。
冥王躺在布满传感器的实验舱内，像一件等待解析的标本。
苏云烟戴上了神经界面头盔，闭上了眼睛。
“界面连接开始。”卡尔的声音在通讯频道里响起，“神经同步率百分之三十……百分之五十……警告，侦测到高强度精神壁垒，正在尝试绕过……”
苏云烟的眼前一片黑暗，耳边是呼啸的风声。
她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撕扯、排挤。
就在这时，江宸予的声音传来。
“资料注入。”
黑暗中，一幅幅血腥的画面闪过。被同伴从背后射杀的特工，在爆炸中化为灰烬的小队，被当做弃子抛弃在任务地点的指挥官。
每一张脸，都带着死前的震惊与不甘。
风声变小了。
那股排斥的力量出现了一丝松动。
“心理锚点植入。”苏-云烟在自己的意识中，观想着冥王那个流泪的手势，将那份悲伤与决绝的情绪，放大到极致。
眼前的黑暗开始褪色，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场景。
像是一间破旧的儿童房，墙上贴着星星的贴纸，已经泛黄。
一个瘦小的男孩，正躲在床下，捂着耳朵，浑身发抖。床外，传来男人女人的激烈争吵，和东西被砸碎的声音。
苏云烟看到了，男孩的脸上，挂着两行泪。
他做的手势，和冥王在会场做的，一模一样。
这是他的起源。
那股精神壁垒，轰然倒塌。
就在苏云烟的意识准备深入探寻时，整个场景突然剧烈震动，开始崩塌。
卡尔的警告声响起：“不好！他的生命体征在快速下降！精神核心正在自毁！”
“宸予！”苏云-烟大喊。
“我看到了！”
在意识彻底崩溃的前一秒，苏云烟看到了一副画面。
不是记忆，而是一段被烙印在最深处的数据。
一片无垠的星海中，一个由三颗明亮的恒星组成的奇特星座，闪耀着光芒。
星座之下，一行清晰的文字浮现。
【方舟】
“数据已捕获！”江宸予的声音响起。
苏云烟猛地摘下头盔，大口喘着气。
江宸予扶住她，将一块屏幕转向她。屏幕上，正是那个三颗星的星座符号，和“方舟”两个字。
“这是什么？”
“不知道。”江宸予摇头，“但‘天眼’已经开始在全球数据库里进行比对了。”
他话音未落，整个实验室突然发出了刺耳的红色警报。
天花板的灯管疯狂闪烁。
“警报！警报！A区遭遇不明武装袭击！外层防御已被突破！”
“他们来灭口了。”江宸予一把将苏云烟拉到身后，同时拔出了腰间的手枪。
实验室厚重的合金大门，在一声巨响中，被从外部直接炸开！
火光和冲击波席卷而入。
江宸予看着躺在实验舱里，心电图已经变成一条直线的冥王，脸上反而露出了一抹笑容。
他对着门口冲进来的黑影，轻声说道：
“谢谢你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