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沐柠大叫，回手去抓窗台边缘，扯着嗓子喊：“吴尔，你疯了！”
吴尔目光冷冷的看着她，声音在夏日的风里变得阴佞、低沉。
“问你最后一遍，想清楚回我。”
“……”沐柠倒悬在半空，湿发贴着脸颊，凉冰冰的。
下方是雨花石台阶，这是大厦顶层，摔下去必死无疑。
“还要给警方做线人吗？”吴尔阴沉的嗓音，如魔吟。
沐柠浑身都在颤，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
她没回答，吴尔松开了扣在她脖颈上的手。沐柠人向下跌，撞在墙上，手撑着粗糙的墙面，心脏狂跳，血液逆流。
眼前的一切都颠倒了……
高楼，狂风，窗口。
这三种要素搅和在一起后，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
怯意、怨恨，还有不安。
她怯懦于死亡；怨恨他不在旁。
她不安未来的人与事。
谁能救赎她？
沐柠觉得，活着好累。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她已经尝了四苦，便觉苦不堪言了。
风一过，眼泪顺着眼角滑出眼眶，然后从高空砸下去……
黑暗就好像一张巨大的网，你跳进去，就会被黑暗包裹住，谁也看不见你，谁也伤害不了你。
你沉浸去，所有的一切魂归于黑暗，再无烦扰。
突然，楼下街角停着的轿车，跃进沐柠的视线。
轮廓跟停在她家楼下的那台，好像。
她死死锁住那台车。
回忆他的样子……
＊
蹲在家门口，走廊里一束灯光披在他背上，他摆弄着工具，叮叮当当的，回头问她：“你家有吗？”
安全通道里，她激将他，说他想上她，他点头，说：“是。”
他压在她身上，故意撞她，问：“跟我，愿意不。”
她说起过去。
他压住她唇，说：“我跟你在一起，是过以后的日子。”
她说：“不理你。”
他说：“我错了。”
＊
太多的太多，细碎而平凡，可她就是记得那么深刻。
“是，我想好了！”沐柠上下牙打颤，可咬出来的字清清楚楚，“这辈子死也要跟警察，死在一起！”
吴尔蹙眉，怒其不争，“你蠢得无可救药！”
沐柠靠着一口气撑着。
“要你离开江一啸的生活，就那么难？”吴尔的声音依旧低沉而自持。
听得出，里面还掺杂着愤怒。
吴尔睨着手里的人，她已经抖得不成样子，死犟的性子，真让他有那么一刻冲动的想松手，把她扔下去。
在耐心被一点点被耗尽前，他深吸一口气，理智回归。
今天这事，是弄不出个所以然了，吴尔对窗外人说：
“沐柠，我没吓唬你！我能陪你玩，是我还有这个耐心。等哪天我没耐心了，你的好日子也就过到头。”
说完，吴尔将沐柠拽回来，人脚一沾地，腿软的站不住。
吴尔搂住她肩膀，将人扶坐在沙发上，回身去关窗。
静下来，吴尔从兜里摸出烟，问她：“抽不？”
沐柠目光移过去，点点头。
吴尔递给她支，沐柠抖着手接过，含在唇间，他给她点上。
沐柠低着头，狠狠抽了口，然后缓缓吐出。
头顶声音传来，“小柠，你还是年纪太小，不懂事啊。”
沐柠不明白，她怎么就不懂事了？
俩人静静的坐了会儿，房间因为开窗的原因，冷的像冰窖。
“冷不冷？”他问她。
沐柠很讨厌这种，打个巴掌给个甜枣的事。
她没吱声，抽着烟。
吴尔垂眸，打量她，她全身都在抖，脸颊和鼻尖冻得通红，嘴唇上有道深深的齿痕，是刚才咬的吧。
臭脾气，跟粪坑里的石头一个德行。
他心里愤愤，可又狠不下心不找她。
也许，这就是人说的犯贱吧。
吴尔发誓，这辈子，他也就犯这么一次贱，第二个女人都别想。
“我去给你倒杯热水。”吴尔起身，去而复返。
玻璃杯内的水热气升腾，放在她面前。
吴尔坐下，拿起茶几上的空调遥控器，调高几度，风力最大。
沐柠手肘拄在沙发扶手上，手撑着额头，纤细的腿交叠在一起，夹烟的手已经稳了许多。
“不让你跟江一啸接触，不让你掺和警方的事，是为你好！”吴尔说时，目光落在她被暖风吹动的湿发上。
“我知道。”沐柠吐出烟，叹口气道，“但今天这事跟江一啸无关，我……”
“你知道个屁！”
吴尔挑眉打断，白她一眼，“以为赵凯还是从前那个赵凯么？”
“嗯？”沐柠转过眸来，燃起质疑。
吴尔掐灭香烟走了过来，蹲在她面前，嗔怒的瞪着她，继而手指戳了戳她眉心：
“蠢得可以！居然还没猜出，兆爷就是赵凯！”
沐柠：……
嘴巴张得能放进去一个碗。
兆爷，原来是赵爷？
回想起今天进入KTV包间时的场景，她问谁是兆爷？赵凯接话说，你觉得哪个是？
顿时如醍醐灌顶！
原来从那一刻起，赵凯就在给她下套？
可，为什么啊？
缉毒警赵凯，怎么就做了赵爷？
“这小子自那件事后，就负气离开了警队。”吴尔起身点根烟，思索解释道，“仅仅半年，他用黑市暗网上圈来的资金，创立了凯撒集团，侵入允州娱乐业，在各大娱乐场所都有控股。约你去的白金汉宫夜总会，现在最大的股东是他！”
“……”沐柠听得目瞪口呆，会不过神。
觉得自己就像在听一个剧本，一个“草根逆袭”的传说。尽管赵凯算不上草根，老爸是局长，妥妥的官二代。
但吴尔简短的话中，还是有诸多不现实的成分。比如：仅仅半年时间，黑市暗网，等等。
所以沐柠没法不怀疑，这是吴尔随口胡诌、故意污蔑赵凯的！
她宁愿相信，赵凯没有这样的传奇，不是兆爷，仍是卧底。
“你一定想问，赵凯何以能从黑市暗网，弄来那大的资金。”弹了弹烟灰，吴尔狭长的眼眸阴狠眯起，“我告诉你，是蛇夫！”
沐柠：……
不可置信！
仍一脸的不可置信！
她呆呆看着吴尔面朝窗外继续说道：
“这女人脑子跟别人不太一样，思维异于常人。两个亲儿子都跟她不贴心，都不愿子承母业，她便盯上赵凯……”
“胡扯！”沐柠悲愤打断，走过来理直气壮的质疑，“蛇夫杀了赵凯的姐姐，赵凯又岂会跟她沆瀣一气？”
“是啊，蛇夫杀了赵薇薇。”吴尔转过身来，睁大眼睛，弯下腰朝她逼近，“你知道，江一啸知道，可赵凯知道吗？”
沐柠：……
瞬间哑口无言。
是啊，江一啸已知道真凶是他母亲，代号为蛇夫的毒枭是自己亲妈。这诛心的秘密连她都瞒着，他又岂会告诉赵凯？
也许能做的，只有劝赵凯：案子总有真相大白的那天，薇薇总有沉冤昭雪的时候！
可刚这样想着，就见吴尔对她说道：
“这案子没有真相大白的那天，赵凯只会当你是真凶，拿你当他的杀姐仇人！”
沐柠：……
真心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呆若木鸡，失了魂。
“你应该知道，我约田思思不是为剧本！剧本什么时候都可以谈，没必要放在今天。”面前的吴尔一手插在西裤口袋里，一手掐灭烟头，口吻依然云淡风轻，“约她出来只为确定一件事，赵凯就是凯撒集团的幕后老板——兆爷！”
沐柠：……
听得冷汗涔涔。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难道一切，只因一个致命的生日礼物而起？
“每个人都会有软肋，而赵凯的软肋，就是田思思！”吴尔转身走到懒人沙发上坐下，重新点根雪茄，“所以，我不管你有什么把柄被赵凯握住，这几天都给我老实呆着！这件事，让我来摆平！”
沐柠回过神看向他，那眼神分明在说：腿长在我身上，我想走，谁拦得住。
吴尔一眼洞穿，缓缓直起身，未抽完的雪茄被他按灭在烟灰缸里，起身俯视她：
“你试试，看能走掉吗？”
说完，转身出了房间，门嘭一声关上。
房间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安静。
沐柠目光移到茶几上的烟灰缸上，烟头未灭，袅袅升起一缕薄薄的烟，她心里的火无处法，欠起身子手狠狠打过去。
‘哐当’一声，烟灰缸打翻在地，光线里，烟灰四散飞扬……
呆坐了会儿，沐柠眸光落在房间床头柜的座机电话上。眼珠一转，她起身走过去，索性用吴尔的座机拨了江一啸的号码。
不让我走，那我就索性在你眼皮底下跟江一啸联系，把你刚才那段“疑似胡扯”的话，告诉江一啸。
她这样赌，是对的！
因为此刻吴尔忽略了房间里的座机，认为沐柠已被这样的真相击溃，已沦为他的掌中之物。
毕竟关于赵凯，他没有丝毫捏造！
那小子就是变节了！
其实也能理解，姐姐卧底后无故惨死，组织还不能还她一个清白；一向廉洁的父亲也因“证物被毁”，也被停职查办；好兄弟黄峰还在拘留所呆着，谋杀嫌疑仍在，迟迟未能以证清白；最可恨的是，自己眼里最大的真凶嫌疑人——沐柠，被姐夫护着，把他姐夫江一啸的魂勾走……
试问在这样的人生惨剧面前，有几个人能坚守信念？
况且赵凯只是个凡人，蛇夫正是利用了他个性中“敏感、冲动、暴躁”的弱点，才轻而易举的把他拖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