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宜早不宜迟，今儿个晚上就得给它弄起来，不能再让那些畜生猖狂了！”
钱保国是个雷厉风行说干就干的性子，心里有了谱，立马就坐不住了。
他猛地站起身，蒲扇般的大手对着马卓的肩膀感激地拍了两下：“卓子，真是太谢谢你了！又帮了队里一个天大的忙！”
“等这事儿成了，秋后分粮的时候，我代表全队的老少爷们好好感谢你！”
说干就干，钱保国二话不说，拉着马卓，便一起出了院子，准备去村当中的队委会那边召集人手，安排捡松塔和制作火把的事宜。
毛树根公社虽然不大，但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公社里头，除了大队长钱保国负责统筹全局，底下也分管着各项事务的人。
比如，专门负责公社物资采购、仓库管理这些油水差事的，是一个名叫孟广才的中年男人。
这孟广才平日里总是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中山装，头发用头油抹得溜光水滑，一丝不苟。
说话总是慢条斯理，端着一股子干部腔调。
在村里人面前，也总爱摆着几分高人一等的架子，好像他比别人多长了几个心眼儿。
钱保国和马卓刚走到村当中的那棵老槐树底下，就跟正从公社办公室那边，背着手，迈着四方步溜达过来的孟广才撞了个正着。
“哟，钱大队长，马卓也在啊。”
孟广才先是皮笑肉不笑地打了声招呼，随后看见钱保国那副火烧眉毛的模样，便故作关切地问道：“大队长这是遇上什么急事了？这么风风火火的。”
钱保国也没打算瞒他，就把野猪下山祸害庄稼，以及马卓想出用松塔做火把的法子，三言两语，简单扼要地说了一遍。
“哦？松塔火把？”
孟广才听完，习惯性地推了推鼻梁上那副黑框眼镜。
这几天野猪闹得凶，他正琢磨着以防治野猪的名义，向上面打个报告，申请一批经费。
好去县里采购些铁丝网、捕兽夹之类的高级玩意儿。
这采购里面的门道可就多了，他从中不露声色地捞点油水，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可要是马卓这不花钱的松塔火把的土法子真管用了，那他这发财的小计划不就打了水漂，泡汤了吗？
孟广才心里是一百个不乐意，但面上却不显露分毫。
“钱大队长啊，马卓这法子听起来倒是挺新奇的。”
“不过嘛……这松塔火把，它能管用吗？”
“山里头风干物燥的，万一点着了松塔，再把山林给引着了，那可就是天大的祸事了，咱们谁都担待不起啊。”
“而且，这松塔它能烧多久？那点烟味儿真能把皮糙肉厚的野猪吓跑？”
“这些都没有经过实践验证，咱们可不能凭空瞎想，拿社员们辛辛苦苦一年的收成开玩笑啊，这责任太大了。”
钱保国一听，也觉得孟广才说的似乎有那么几分道理，脸上那股子兴奋劲儿稍稍降了些温。
他扭头看向马卓，想听听马卓怎么说。
马卓自然也听出了孟广才这番话里有话，明摆着是不想让这事儿轻易办成，想从中作梗。
“孟会计，您说的这些顾虑，我也都想过了。”
“松塔火把自然是要在空旷的田埂上点，离山林远着呢，而且会派专人轮流看管，确保万无一失。”
“至于效果嘛，任何法子在没有真正实践之前，谁也不敢拍着胸脯说百分百管用。”
“但眼下情况紧急，野猪天天都在糟蹋咱们的庄稼，咱们总得想办法试试不是？这松塔火把，成本低，取材也方便，就算效果不尽如人意，咱们也没什么大的损失。”
“可要是什么都不做，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地里的庄稼被那些畜生毁了，那损失可就真大了去了。”
孟广才被马卓这不软不硬的一番话顶了回来，脸上有些挂不住，心里也有些不快，但一时间也找不到更有力的理由来反驳。
他干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又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我还是觉得，这种关系到全村收成的大事，还是应该用更稳妥、更科学的法子。”
“比如说，咱们可以立即向上面打个报告，申请购买一批专门的驱猪设备，或者多买些大威力的鞭炮，那效果总比这土法子上马的松塔火把要好吧？毕竟，安全和效果，才是第一位的嘛。”
他这话一出，钱保国心里又有些犹豫了。
毕竟孟广才是管物资的，他的建议听起来也更专业正规一些。
马卓心里冷笑一声，这孟广才的狐狸尾巴总算是露出来了，绕来绕去，还是想往花钱采购那条道儿上引，想从中捞好处。
“孟会计，向上级申请拨款，再到采购，一来一回，批复下来，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
“等东西买回来，黄花菜都凉透了，地里的庄稼也早被野猪啃得差不多了。”
“远水它解不了近渴啊。”
“至于鞭炮，之前也试过了，效果一般般，而且费钱得很。”
“咱们公社的经费本来就不宽裕，能省一点是一点。
这松塔火把，是眼下最快、最省钱，也最有可能立竿见影的法子了。”
“咱们不妨先试试看，如果真不行，再考虑其他的法子也不迟。”
钱保国听马卓这么一分析，又觉得句句在理，茅塞顿开。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拍板道：“卓子说得对！孟会计，我看这松塔火把的法子还是可以先试试的。”
“花小钱办大事，要是真能管用，那是最好不过了。”
“安全方面，我会亲自盯着，保证出不了岔子。”
孟广才见钱保国已经打定了主意，知道自己再多说也无益，反而会显得自己是刻意在阻挠集体事务，只好勉强挤出一个笑：“既然钱大队长都这么说了，那我自然是举双手支持的。”
“只是还是要再三提醒大伙儿，安全第一，安全第一啊。”
钱保国没浪费时间，当即就招呼了几个在附近树荫下歇脚的社员，让他们分头去通知各家各户，青壮年劳力都暂时放下手里的活计，赶紧先上山去捡干透的松塔，越多越好。
妇女们则负责在家里准备搓麻绳、找些废旧铁丝之类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