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俺提前过来找你,咱们再细说。”
“你放心,只要东西好,价钱保管让你满意!”
他又跟马卓客套了几句,问了马卓的名字和大概住处,这才心满意足地牵着那只还在不服气地野山羊,朝着红星村的方向去了。
回到家后,张显菊早就做好饭热着,等马卓回来。
吃饱喝足,马卓也早早上床睡觉了。
毕竟和山羊死磕的时候,属实是耗费了他不少力气。
直到天边刚翻出鱼肚白,院门外头就传来一阵砸门声。
被窝边上,小老虎崽子蜷成一团,细密的呼噜打得正甜。
这猛不丁的动静,惊得小东西噌一下睁开眼,两只耳朵尖尖地竖了起来。
马卓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脑子还有点懵。
三两下套上褂子和长裤,趿拉着布鞋就蹿下了炕。
小老虎崽子也跟着跳下地,小尾巴绷得笔直。
“别吱声,小祖宗。”
马卓压低了嗓子,也顾不上这小东西能不能听懂人话。
他猫着腰,几步窜到院门边,透门缝往外头那么一瞟。
院门外,黑压压一片人影!
打头的就是钱保国,那张平日里笑呵呵的老脸,此刻绷得像块风干的腊肉,眉头拧成了个死疙瘩。
钱保国身后,是村里那几个平日里总跟着他耀武扬威的民兵。
民兵旁边还戳着三四个穿着崭新干部服的陌生面孔。
而人群最后面,一个熟悉的身影缩在人后面。
林云舒此刻正低眉顺眼地缩着脖子,恨不得把自己塞进地缝里。
可那副做贼心虚的鹌鹑样,在这么一堆人里头,反而扎眼得很。
马卓倒是不担心自己,不过这个小老虎倒是个麻烦。
这小祖宗要是被外人瞧见,那乐子可就大了!
私自豢养猛兽?这罪名扣下来,他马卓不死也得脱层皮!
“小东西,听话,麻溜儿上山躲几天,风头过了我叫你!”
马卓当机立断,一把将小老虎崽子抄进怀里。
小家伙似乎也嗅到了空气中的火药味,外头那些陌生人的气味和嘈杂声让它浑身不自在,它用毛茸茸的小脑袋死命蹭着马卓的胳膊,倒是没怎么扑腾。
马卓抱着小老虎崽子,脚下生风地窜到后院墙根。
他家这后院墙不高,墙外头就是稀稀拉拉的灌木丛,再过去就是通往山脚的羊肠小道。
“乖,走吧!”
马卓双手一托,把小老虎崽子稳稳当当地送上了墙头。
小老虎崽子在墙头上打了个趔趄,湿漉漉的圆眼睛回头望了马卓一眼。
可外头的吵嚷声越来越近,那股子带着压迫感的气息到底还是惊着了它。
小东西一咬牙,扭头一纵,像颗小炮弹似的扎进了墙外的草窠子里,窸窸窣窣几下,就没了影儿。
送走小老虎,马卓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吱呀……”
一声刺耳的长鸣,院门洞开。
门外黑压压的人群瞬间像被按了暂停键,所有的目光一下全钉在了马卓身上。
钱保国跟个受气的小媳妇似的杵在最前头,看见马卓出来,那张老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既松了口气,又更添了几分局促。
那几个穿干部服的陌生人,则像几尊没有感情的泥塑。
目光跟探照灯似的,上上下下打量着马卓。
“钱大叔,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马卓先声夺人,脸上看不出半点波澜。
钱保国干咳了两声,脚下磨蹭着往前挪了半寸。
“咳咳,那个,马卓啊,这,这事儿它,它有点复杂,”
他这话说得,跟便秘似的,半天憋不出个整词。
也难怪,马卓昨天才刚帮队里把那头被扣的牛给囫囵要回来,给他挣足了面子,他心里头是承这份情的。
可眼下这档子事,又不是他能说了算的。
“咳咳,是这么个事儿,马卓兄弟。”
“昨天,这位林云舒同 志,主动去了趟城里,向组织上反映了一些情况。”
“这不,今天一大早,这几位公社和县里来的同 志就直接摸到我家里去了。”
“把我老汉也给吓了一蹦。了解了个大概其,这几位同 志说,有些事情,需要找你当面核实一下。”
钱保国说到这,眼巴巴地看着马卓,脸上的褶子都快拧成了苦瓜:“所以,马卓啊,你看,能不能辛苦你一趟,跟这几位同 志走一趟?”
马卓家这边的动静,早就把左邻右舍的瞌睡虫都给惊跑了。
乡下人觉头短,起得比鸡都早,这会儿工夫,不少人家都开了门,探头探脑往这边看。
一看这架势,就是小孩也知道是出大事了。
没多大会儿,马卓家院子外头就跟赶集似的,乌泱泱围拢了不少看热闹的村民。
“这是咋回事啊?马家那小子犯法了?”
“看这阵仗,又是民兵又是干部的,怕不是小事哦!”
“啧啧,我就念叨着呢,他马卓家这日子好得跟吹气儿似的,又是盖房又是顿顿见油腥,那钱是大风刮来的不成?”
“可不是咋的,就凭张显菊一个女人,还有马卓那个前阵子还流哈喇子的憨小子,能有多大出息?”
马卓家以前过的是啥穷得叮当响的日子,毛树根的男女老少谁不知道?
吃了上顿愁下顿,一年到头裤腰带都得勒紧三圈,见着几回荤腥都能乐呵大半年。
可就从马卓那小子脑袋瓜子像是被雷劈开窍之后,一切都跟变戏法似的。
他不仅人看着精神了,手脚也利索得不像话,隔三差五就能从那深山老林里捣鼓出些野鸡兔子,家里的光景那是坐着火箭往上蹿。
新屋的地基都打得像模像样了,青砖红瓦也跟不要钱似的往院里堆,这在普遍还住着冬冷夏热的土坯房的毛树根,无疑是鹤立鸡群,扎眼得很!
嫉妒也好,眼红也罢,村里人背地里没少嚼舌根子。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公家的人,来得这么快!
人群外围,几个闲得蛋疼的老汉,各自搬了小马扎,或者干脆就猴儿似的蹲在墙根下,脑袋凑到一块儿,跟特务接头似的嘀咕开了。
“你们说,这马家小子,莫不是在山里头刨着啥金元宝了?不然哪来那么多票子盖那气派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