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婶子。”
林云舒走到张显菊身边，声音放得又轻又柔。
“刚才钱队长跟我说了，让我明天就走。”
“婶子，这段时间，真是太麻烦您和马卓哥了，妞妞也这么可爱，我，我还真有点舍不得离开你们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想要去抱张显菊怀里的妞妞。
“妞妞，来，让林姐姐抱抱你好不好？林姐姐最喜欢妞妞了，妞妞也喜欢林姐姐，对不对？”
林云舒脸上带着自认为最亲切和善的笑容，声音甜得发腻。
就在她的手快要碰到妞妞粉 嫩的小脸蛋儿的时候，张显菊却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抱着妞妞不着痕迹往旁边挪了小半步。
动作自然，却又恰到好处避开了林云舒伸过来的手。
那一瞬间，张显菊心里也有些五味杂陈，暗自后悔。
当初留下林云舒这个城里来的女学生在家里住，也是想着多个伴儿，平日也能说说话解解闷，没成想，竟然惹出这么多是非，平白添了许多麻烦。
她是越来越看不透林云舒了，总觉得这姑娘不像表面那么简单，心里藏着事。
刚才林云舒的眼神和话，让她不自在。
留这么个人是隐患。
当初不该心软。
乡下人实在，城里人心思绕，她摸不透，防不胜防。
林云舒见张显菊避开她的手，笑容僵住，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一副受了委屈要哭的模样。
“张婶子，我不知道事情会闹得这么严重。”
林云舒哽咽，带着哭腔：“我要是早知道白萍犯的事这么大，要按流氓罪处理，打死我也不敢让马卓哥去替她说话！”
“我只是想着同学一场，她一个女孩子太可怜了，才一时糊涂，想求马卓哥帮忙，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她这番话，情真意切。
张显菊看着林云舒哭，心里嘀咕。
拿捏不准她是真哭还是演戏。
不过人家哭得伤心，她面上功夫做足。
“林丫头，别哭了，这事也不能全怪你，你好心办了坏事。”
张显菊叹了口气，声音放缓：“你年轻，不懂这里头的轻重。白萍那事，闹得不像话，谁也掺和不起。”
“我们家卓儿不去说情，也有他的道理。”
她话锋一转：“至于搬家的事，你也别往心里去。”
“婶子不是真心想撵你。”
“可我们家这情况，你也瞧见了，屋子小，妞妞大了，卓儿也大了，你一个年轻姑娘住这儿，不方便，也容易招闲话。”
“对你名声不好。钱队长他们也是好心，给你寻个妥当人家，也是为你好。”
林云舒听着张显菊虚情假意的话，心里冷笑。
什么为她好，都是借口！分明是嫌弃她，怕她惹麻烦，想把她甩掉！
不过事已至此，她知道再说什么都没用。
张显菊和钱保国铁了心不让她住了。
林云舒吸鼻子，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我知道您和马卓哥都是刀子嘴豆腐心，为我好。这段时间，承蒙你们照顾，这份恩情，我都记在心里。”
她声音哽咽，朝着张显菊和马卓鞠了一躬：“等我搬到王家婶子那儿，得了空，我还会常回来看您和妞妞，给你们带好吃的。”
说这话时，林云舒的目光特意在马卓身上停留片刻。
马卓默不作声站在一旁，眸子平静，甚至有些冷漠地盯着林云舒。
林云舒被他一看，心里发毛，后背窜起凉意。
那眼神没有温情，反而带着让她心悸的穿透力。
她不敢再与马卓对视，慌忙低下头。
这场闹剧暂时落下帷幕。
一行人默默往家走。
张显菊抱着妞妞，妞妞埋在她怀里，不声不响。
回到家，张显菊把妞妞放到炕上，盖上薄被，自己也觉得疲惫，坐在炕沿歇息。
马卓没进屋，默默坐在院子板凳上。
夕阳将他影子拉长，显得孤寂。
他上一世在部队待多年，后来又在边境线跟亡命之徒勾心斗角，什么险恶小人没见过？
一个人心里打什么算盘，他看的八 九不离十。
心思不正的人，身上总带着让人不舒服的味儿。
他能轻易嗅出来。
林云舒刚才的小动作，刻意伪装，却流露出的复杂情绪，逃不过他眼睛。
她想些什么，马卓也估摸出了个大概。
想玩阴的？
也得看她有没有本事！
屋里，林云舒手脚麻利收拾东西。
她知道明天一早就得搬走，心里憋着怨气和不甘，也只能认命。
她的东西不多，几件衣裳，一些书本和学习用品。
这些是她从城里带来的，是她最宝贵的家当。
她打开帆布行李包，开始收拾。
叠好的衣裳，包好的书本，装着钢笔墨水的小木盒。
每收拾一样，怨气和恨意就加深一分。
很快，行李包塞得满满当当。
林云舒把行李包放到炕梢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表情平静自然。
她从西屋出来，到堂屋，看见张显菊坐在炕沿正给妞妞掖被角。
“张婶子，天不早了，晚饭让我来做吧，别麻烦您了。算我在您家吃的最后一顿饭，让我表示点心意。”
张显菊听她这么说，没多想。
林云舒平日娇气，偶尔也帮着做点家务。
既然她开口，又是最后一顿，张显菊不好驳她面子。
“行，辛苦你了。锅碗瓢盆都在老地方，米面在柜子里，你自己看着办。”
“哎，我知道了，婶子您歇着，看我的手艺。”
林云舒应声，转身进了厨房。
张显菊看着林云舒进了厨房，心里那点不自在又冒出来。
总觉得今天林云舒怪怪的，具体哪里怪，又说不上来。
索性由她去，反正一顿饭的事。
林云舒进厨房，虚掩木门，仔细打量灶房。
灶房不大，收拾得干净。靠墙立着个木柜，柜门虚掩。
灶台边堆着柴火和麦秸。
她踮脚走到柜子前，屏住呼吸，拉开柜门一看，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柜子里码放着几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装的全是粮食！
雪白大米，黄澄澄玉米面，还有一小袋白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