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那人曾在灯火阑珊处(邹邢篇)
私生子的身份一直困扰着我,即使母亲从小开导我这并不比别人丢人,但我仍觉得不光彩。我在私下埋怨过母亲为何要将我遮遮拦拦,为何父亲要来接我们到他的身边他却执意拒绝。
我以为跟父亲和母亲同时在一起就已经足够幸福了,没想到当我以为自己踏入绝对幸福的领域时,等待我的却是更加黑暗的深渊。
陆宛辰是父亲明媒正娶老婆的儿子,算起来应该是我的弟弟,可是我跟他却有着天壤地别的差距。他活在光明下,而我活在后厨。
母亲被他们当做佣人一样使唤来使唤去,我则被他们当做小佣人吆喝来吆喝去。
我们母子俩在父亲正牌妻子和儿子的胁迫下永远翻不了头,即使我的成绩优异,父亲也只会摸着头夸我聪明,却不会主动提起要给我奖励。
那时我便知道,在他心里,陆宛辰这个贵子的身份要比我重要的多。
万人敬仰与见不得人,如果是我从中抉择也会选择前者。
后来,他们母子终于使唤不动母亲了,她病死了,突然的心脏病伴随着过劳负荷的心理压力,她一个人倒在了后厨,就那样静静的离开了我们所有人,离开了这个世界。
母亲的葬礼只有我和父亲,而父亲不过也只是匆匆的来看了一眼,对着我说了句:“小邢,你母亲生了你,她是伟大的,但是现在这样的结局也是我没办法控制的,你自己一个人在这个家里我不放心,我把你托付给你姑姑照顾,她在国外,会把你教的很好的。如果以后学成了,不要回来报答我,好好孝顺你的姑姑。”
当时我心里就清楚,父亲对我和对我的母亲已经没了爱,只有那沉重的责任压在他的肩上成为了负担,他想甩掉他身上的负担,便要把我丢出去。
只是我没想到,父亲对大妈和陆宛辰说的是:我得癌症了,没几年好活头了,想把我送出国,以免死在家里。
大妈当然巴不得,他的儿子也巴不得我赶快走。
我的自尊再一次受到碾压。
幸好姑姑是个很好的人,她膝下无子,又跟外国的老公离了婚,自己一个人生活。她把我当做她的亲生儿子,还顺从我的意愿改了名字,原本我随父亲姓程,但姑姑觉得我更应该感谢我的母亲,便让我改名姓邹,随母亲姓,叫邹邢。
我相信在大妈和陆宛辰的心里,我应该就是濒临死亡的人,他们不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我的存在,我消失在他们视线里十余年,直到学业有成回国当了一名医生。
姑姑没有拦我,她知道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这才明白她其实除了默许更多的还有支持,原来她跟我一样恨程家,恨那里的所有人,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愿意跟程家人来往,但我能够猜到,在姑姑心里也藏着某些不能明说的秘密。
“邹医生,这个患者的病历你看了吗?”院长将棘手的患者都交给我接手,因为我是市医院最有名的医生。
来找我看病的多是身患顽疾的有钱人,因为这种昂贵的治疗方式他们接受的起,但我并不是见财起意的人,毕竟从小我也是从穷孩子过来的,这种滋味的懂得。
只是没想到会那么快见到陆宛辰,此时他已经接受了程家的家产,成为了顺利成章的程氏董事长。
他已经不记得有我这号小人物的存在,竟然放心把自己的伴侣交给我照顾。
这家伙我曾经有过一面之缘,软弱无能,只会一味的求饶。
我对他也没什么好印象,但还是尽职尽责的医治,毕竟……他说不定是我最后能扳倒程家的一颗螺丝帽。
但是相处久了我发现,程兮这个人跟我理解的不一样,他没有那种豪门端架子的气质,反而对谁都很温和。他身上散发着优雅,即使打着吊瓶也要手里捧着一本书静读,好像他无时无刻都在看书,也不嫌烦。
他不愿意麻烦别人,即使别人是医生,他是患者。
身上癌症扩散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他没救了,但我不觉得,我心里暗自发誓一定要救了他,但却不知道自己这么执意的理由在哪里,知道后来我发现自己好像对他格外关注,超乎了我原本设定的界限。
明明我要以他为利,没想到却把他嵌入了自己的心里。
再后来,我私自用了药物致使他失忆,我们顺理成章的谈起了恋爱。说来也是让我自己觉得莫名其妙,我竟然跟陆宛辰曾经的恋人谈恋爱。
但他似乎又跟我在医院见到那么随和安静的样子不太一样,这个人,好像比之前要活泼些。
后来才知道这个药剂能够使人恢复最基本的心智,忘记最困扰的烦恼,他没有忘记我,说明我是他生命中难得的存在。
但是在跟程兮谈恋爱之前,我有件事情需要坦白,我有过白月光,是我的竹马,我们在一起过一段时间,后来因为三观不合的问题分了手,我虽然想跟他继续当朋友,但是他却在影视界熄影,成了原本就不火又早早退圈的笑话,我知道导致他现在这个样子是因为当时的胡闹,导致他得罪了自己的上司,但我也没有想到他的上司竟然是陆宛辰,我一看见陆宛辰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便动了手。
他为了保我,主动提出要退出娱乐圈,赔偿了巨额违约金。
后来他就在我的生命中消失了,我保留着他的日记本,随身携带,就是为了时刻提醒自己曾经因为冲动付出的代价,但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日记本竟然会落在程兮的手中,还让他看完了。他错乱的记忆让他误以为自己是写日记的人,而他是我的恋人。
于是将错就错,我就陪着他演戏,渐渐的……我也把自己演成了他的恋人。
但我怎么也没想到,到最后他走出了这场戏剧,但我却再也没有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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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
我跟裴潇潇按照合同离了婚,此时环行已经渡过了难关,裴潇潇知道我有一个同性的恋人,于是鼓励我追回。
经过这一年的辗转反侧,我实在没有勇气再去叨扰他的生活。
当初我还没有说出口的解释就那么无情的被他丢下,他这个人看起来很柔弱,实际上遇到这种事情却很果断。
我多么希望他能够向当初求陆宛辰一样求求我,只是我没想到他已经不是曾经的他,而是一个已经有自己思想的独立男性。
他走了,我的心已经死了一大半。
如果当时他肯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就会知道我跟裴潇潇不过是在一起演了一出戏,我帮她避开裴父的逼婚,让她为死去的恋人守身如玉,而她则劝动父亲用裴氏的力量帮我渡过难关。
没想到这个谎言也骗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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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仲绅告诉我程兮可能还在爱尔兰,我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说道,这又跟我没有什么关系。
其实我已经偷偷去了爱尔兰很多次,就是为了在远处看一看他。
但我在几乎跑遍爱尔兰的各种地方,也找人打探了消息,最后在浪费了不少时间后才知道,他到了美国。
我想他应该就是为了避开我寻找才会去那种地方,于是我再也没有去过美国找他。
今天是他三十岁生日,三十而立,我总觉得自己心里也有点空空的。
点了一根烟坐在我跟他曾经住过的公寓吸了很久,最后突然做了一个大胆地决定,买机票去美国找他。
我知道他住在哪里,但是除了他住在哪里其他的我一概不过问。
我怕自己问的过多会伤自己的心,如果他过的比我好,或者是很好,我会觉得自己所有的思念都会化为灰烬。
当我踏上去美国的飞机时,我用手机给他发了条短信,不知道他有没有换过电话号码,但这条短信的内容很简单,也没有署名,只是一句普通的:“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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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看见他旁边走着一个身穿嘻哈服,不太正经的年轻男孩时,还以为那是他的弟弟。
我原本想趁那个男孩走之后再去单独跟他聊聊,没想到那个男孩突然抱着他亲了一口。
顿时我整个人都石化了。
怎么可能!是我看错了吗!那个小孩不会是邹邢的新恋人吧。
才过去两年多,邹邢就已经有了新的恋人,还是一个看着不太靠谱的小毛孩。
我一直觉得像邹邢这种人才是最需要照顾的,他怎么可能会反过来照顾别人。
心里的占有欲促使我偷偷跟在他们身后,从下午艳阳正好跟到日落降临,男孩牵着他的手走进家中,我坐在街旁的长椅上,失魂落魄的盯着屋里的灯光由明亮变得昏暗。
就在那个夜晚,我体会到了撕心裂肺的疼痛。
就像是有人剜走了我的心,我蜷缩在长椅上哭了整整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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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回到A市,我将所有执行的权利全都丢给林仲绅,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三夜,手机关机,不吃不喝。
直到林仲绅上门来给我送文件,我无意间看见程兮给他发了微信。
他说道:“我在美国的街道上看见他了,不知道是不是幻觉,但如果是真的,请帮我转告给他,我现在很幸福,也希望他幸福。”
林仲绅替我熬了粥,一脸嫌弃的说道:“邹邢,你这个人简直就是制造垃圾的废弃篓子,表面看着光鲜亮丽,实际上不过就是一个瑕疵品。”
“我这瑕疵品也是留给自己欣赏的,不会再有人珍惜了。”
林仲绅将温好的粥摆在我面前,勺子递过来,“行了,别伤感说说了。三天时间足够你自己缓解过来了,赶快吃饭赶快工作,公司的事情还是不能我一个人完全做主,你得赶快回来主持大局。”
“林仲绅,谢谢。”
“不用谢,如果你真的想谢我也可以给我升职加薪。”
“你现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利还不够高吗?”
“人总是贪心的,比如说每达到一点高度都想多要一些。”
“你想要什么?”
林仲绅郑重其事的说道:“你重新振作,变得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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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曾经说过:“白月光与朱砂痣都会成为遗落的美好,在梦里坠落的时候,白月光为照亮你前行的路,而朱砂痣会为暖热你的胸膛。”
被邹邢遗落的白月光已经在大洋彼岸找到了自己的幸福,而再次寻回的朱砂痣不知是否能陪伴他就这样平稳度过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