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蕊走的那天，顾盼来送她。
汪蕊抱了抱她，告诉她，伦敦是座很美的城。那里，没到可以治愈一切。
顾盼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忽然说这个，然后又听见汪蕊说，记得，要是想看看伦敦，要来找我。
顾盼点点头说好，目送她上了飞机，顾盼才知道，汪蕊想说的是，记得，要是想被治愈，要来找我。
顾盼苦涩的笑了笑，自己看起来真的像是被伤惨了的样子吗？
走出机场，顾盼抬头望了望天，阴云叆叇，阴沉的有些可怕。其实天空很久以前就是这个样子了，像是在酝酿更大的暴风雨，但这场雨始终不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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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盼回到家，王迹已经做好一桌子的菜了，她本来想着去外面吃的。
王迹正从厨房端着汤出来，见顾盼回来，说，洗洗手，准备吃饭了。
顾盼点点头。
吃饭的时候，陈芝兰最先放下筷子，最近一段时间她的胃口都不怎么好，只是吃一点点东西，就已经撑了。
陈芝兰看着顾盼说，其实，妈真的不需要你这样做。
王迹想了一下，他还是决定叫陈芝兰阿姨，称呼的忽然转变，他们三人可能都不太适应。他说。阿姨，这是我和盼盼共同的决定，她想陪陪您。
顾盼也放下碗，说，就是啊，妈。你不肯去医院治疗，那就让我陪陪你呗。你不是老早就说你想旅旅游吗，咱们一起。
陈芝兰看向王迹，那小王……
王迹知道她要说什么，于是回答，阿姨，我呢，得好好赚钱养家呀。您和盼盼好好玩，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陈芝兰和顾盼都对他很感激，刚订婚的未婚妻旅游，不是和自己一起，而是带着她的妈妈去旅游，其他男人，可能最起码会跟着去，但他，却把时间和空间都让出来，让她们去创造最后的美好的回忆。
顾盼说，谢谢。
王迹的笑像是冬日里的阳光，温暖和煦，带着力量，他说，盼盼，我们是一家人。
吃完饭，他们开始收拾行李，去Z城的票就在明天。
Z城是陈芝兰一直想去的地方，那里很美，与汪蕊说的伦敦的不同，甚至可以说是完全相反--Z城的美是明媚的，通透的，尽管在秋末初冬，那里依然阳光普照，天空不像A市这般阴云满布。
第二天一早王迹送她门去车站之后，才又驾车去了连魅。他与她们互道再见之后转身就走，顾盼不知道，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王迹一直呆望着她。对王迹来说，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她是唯一的一抹亮色。
一直到顾盼的身影消失，他才收回目光。他在那么一瞬间有一点点的心慌感--好像顾盼是一捧沙，他想抓住，却怎么都抓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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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A市到Z城需要坐两天火车，所以，顾盼上车前带了书和相机--书是在火车上无聊打发时间看的，就算看不完也没关系，她可以听陈芝兰聊聊天。至于相机，她决定，在Z城，手机不会带在身上，带一个相机定格时间就好。
陈芝兰想休息，于是她就睡下了。
顾盼此刻还很清醒，不想躺下，于是坐在靠窗的位置，单手撑着下巴，看着窗外的事物以渐变的形式消失，各种各样的树和它们姿态各异的形状出现在顾盼眼里又消失……顾盼这样看着，竟也不觉无聊。
顾盼把耳机放进耳朵里，很快，耳朵里传来熟悉的旋律、歌词、声音--
“生命，随年月流去，随白发老去。快乐渺无音信。”
“我还闭着眼流泪，我还装作无所谓。”
“……”
这首歌单曲循环，不知道循环了多少遍，因为她的播放器里只有这一首歌--所以，循环是他，顺序是他，随机也是他--就让她暂时做做白日梦吧--他就在自己身边。
她现在不能光明正大思念，只能这样做，她暗暗嘲笑自己--顾盼啊顾盼，你怎么这么贱？怎么这么不“恪守妇道”？
只有在里熟悉的人群越来越远的时候，她才敢以最隐秘的方式把这首歌放出来，以最沉默的方式把不该流的眼泪流出来。
她看着窗外，心里清楚，他们之间就像窗外这些逝去的事物，回不去了。她不自知的开口，“我好想你，却欺骗自己。”
她轻轻闭上眼睛，不知道是谁告诉她的，想哭的时候，闭上眼睛，至少能让流出来的眼泪少一点。可是她现在知道了--那其实就是一种自我欺骗的方法，眼泪该汹涌的时候，什么方法都没有用，都没有办法阻止它喷涌而出。
顾盼用净白的手把脸遮起来，可微微颤抖的肩膀还是暴露了她正在哭，那种轻轻的啜泣，倔强的隐忍，还有显而易见的浅愁……都暴露了她的脆弱。
有人说，阳光就在天上，你所要的温暖就在所处的黑暗空间的外面、你唾手可得的地方，你不用拼命留住缝隙里透进来的少得可怜的光，你要做的，是勇敢的走出去。当阳光温柔覆满全身的时候，你会感叹--哇，原来幸福离我这么近啊！--这是温汪蕊走之前给她强行灌下的鸡汤。
她还说，盼盼，我知道我这么说你会不高兴，但是，我真觉得你和杜浩川……挺可惜的。
汪蕊说这句话，是顾盼告诉她和杜浩川分手的真正原因之后。
汪蕊说，盼盼，其实，杜浩川又有什么错？他只是刚好出生在那里，刚好又被亲生父母抛弃，刚好被带到了杏花村，刚好……
说到这里，她停了一下，最后还是把后面的话说了出来--刚好在极度不愿意的时候、在那个雨夜被硬生生逼着离开了那个地方，刚好喜欢你……而已。盼盼，你告诉我，他有什么错？你们，都是感情里的可怜人。
最后她说，顾盼啊顾盼，你好好想想吧。趁现在还来得及，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耳机里还循环着那首歌，顾盼的眼泪已经干了，她想起汪蕊的这些话，问自己，为时未晚吗？
她没有给出这个问题的答案，答案太明显，上面只是覆盖了一层纸，她怕把那层纸掀开，那样的答案，将是锥心刺骨的。
她把覆在脸上的纤细的手放下来，看见有个年轻的女生坐在对面，静静地望着她，眼神里带着不解与怜悯。
等等，她把手放下来的那一瞬间，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去了另一节车厢……然后又摇摇头，她怎么会在这儿呢，一定是自己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