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盼料理完陈芝兰的后事，就开始把自己关在房间，也没有心情去管杜浩川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她没有力气来赶他走，就随他吧。
杜浩川每天在门外守着她，到点了就敲一下门让她吃饭--尽管她不会吃。时不时的，说些话给她听，说些小时候的趣事、傻事、囧事---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听得进去。但他只能一直说，她曾经说过，能有个人聊聊天，能让难捱的时光过得快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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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盼抱着陈芝兰的骨灰盒，可以一坐就是一天。她不说话，面无血色，整个人看起来毫无生气。有时候会傻笑，笑着笑着眼角就湿润了，但她感觉不到，她不知道自己的情绪是怎样的。
杜浩川想起曾经和顾盼看过的一部电影，里面说，人的烦恼就是记性太好，如果可以把所有事都忘掉，以后每一日都是个新开始，你说多好。
如果人的记忆能够每日更新，每到零点，记忆就会有一个更新，那样是很好吧？那样的话，他的小面包就不会有任何的心理障碍，他们之间就不会像现在这般分崩离析，她的小面包也能够每日都喜笑颜开。
但是，如果让他选择，他一定会选择记住--记住一切跟她有关的记忆，记住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因为这些记忆，让他的世界变得色彩斑斓，温柔四溢。
他记得她不开心的时候很喜欢唱歌，后来被他嫌弃惯了之后，每当心情不好，她就喜欢逼着他唱歌给她听。后来唱着唱着也就习惯了，她不开心的时候，就算她不逼他，他也会唱给她听。
所以，有时候杜浩川看她情绪平静了些，就会唱歌给她听，唱她喜欢的歌手的歌，有时候一唱就是一下午，但顾盼依旧是那副模样，两眼无神，面无血色。
杜浩川某天接到了一个电话，说是有个案子很棘手，对方必须要见到他，和他面谈，否则，这单生意也算是从此破裂了，日后，恐怕也是再无合作的可能。
杜浩川看了看呆滞的顾盼，对着电话吩咐道，让陈总监和对方谈，如果……如果实在不行，就随他去吧。
他挂断电话之后，顾盼突然站起来，扯了扯嘴角，发现由于干涩，嘴皮被扯得生疼。她要开口说话，可发现喉咙也很干涩。
杜浩川知道她要说话，给她倒了一杯水，说，盼盼，你想说什么，没关系，慢慢来，我听着。
他太开心了，毕竟，她已经两个星期不曾说话了，这两个星期，她喝水的次数用手都能数得过来。但同时他也很担心，万一她是想赶他走怎么办？
无论无何，她肯开口说话了，这就是好征兆。
顾盼很配合的接过水，几乎是用灌的方式把水倒进了嘴里。她说，你很忙，走吧，我等你回来。
杜浩川看着她，没做出任何回应——他不知道该回答什么，所以，就等她说下去。
她说，我想清楚了，我妈肯定不会希望我为了她变成这样，我伤心够了，我不想再让爱我的人担心。你走吧，我很好。
杜浩川还是不肯走，顾盼微微一笑，说，小耗子，我不骗你，我不太好，但是，我一定会让自己适应的，我会努力过回正常的日子，正常吃饭喝水，正常上下班。我妈走了之后我还没有时间陪她好好说说话呢，你让我和她好好说说话，好不好？
杜浩川听她这么说，说，那么，盼盼，晚饭等我回来做，我们一起吃，好不好？
顾盼笑了，那我要吃红烧肉，吃酸菜鱼，还有……麻婆豆腐。
杜浩川不放心的出门，但是她开口要了时间--她和妈妈的时间，他不敢再霸占着不放。
他让罗奎留下，守着顾盼。
——
晚上，杜浩川回来，罗奎依然在原地站着。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心立刻紧张起来，问，怎么了？声音带有不自觉的颤抖。
罗奎回答，先生，今天顾小姐出门了。
“出门了？那你有没有跟着她？她有没有……”其实他完全可以不必问的，因为罗奎气定神闲的站在这里，就知道她没有干什么傻事。但那个人是她，他的理智就打折扣了，他的方寸就大乱了。
罗奎赶紧回答，先生，顾小姐说要亲手给你做晚餐，所以让我和她去了菜市场。
“然后呢？”
“然后顾小姐就呆在房间，没让我帮忙打下手，也没再出来过。”
杜浩川这松了口气。他快步走进单元楼，打开门，他的小面包正在往桌子上端菜，见他回来，说，我太饿了，等不及你回来做，所以就自己动手了。
杜浩川觉得这种感觉很奇怪，好像他们回到了从前，她的语气，模样，和从前别无二致，但就是有地方不一样了，至于有什么不一样，他也不能说上来。
顾盼说，这样并不代表我原谅你了，我只是觉得这世上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我不能再让你伤心了。
听到这句话，杜浩川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这至少可以证明，她不是在假装正常，杜浩川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她的不原谅让他这么开心。
吃完饭，顾盼说，杜浩川，我明天会回连魅上班。
“好。我送你，然后你有什么事就找罗奎，这几天，他都会跟着你。”
“杜浩川，我们谈谈吧。”
“好。”
顾盼正襟危坐，说，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我并不需要有人随时跟着我。
杜浩川没说话，顾盼继续说下去，连魅有一次去英国子公司交流学习的机会，名额在年初就下来了，去的时间比较长，五个月。刚才主编问了我，要不要先不去，先调节一下自己的心情，我知道，是你的意思。但是，我想去看看，也当是散散心。
杜浩川开口，可是……那我跟你一起……
顾盼继续说下去，汪蕊在那里，我会去找她，所以，你真的不必为了我什么都不顾了，你还有SH，还有父亲母亲……和汪蕊在一起，我应该恢复得比较快一点。
顾盼的话说到这里也算是说完了，她等着杜浩川表态。
杜浩川想了一下，那你到了之后，记得，一定一定，要让汪蕊给我打个电话。
“好。”
“什么时候走？”
“后天，早上九点的飞机。”
“那我送你，这个你不能拒绝了吧。”
“好。”
窗外灯火阑珊，好像照亮了无数孤独忧伤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