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蕊听顾盼的语气不太对，所以，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那你，这是，想好了?”
顾盼睡意袭来，打了个哈欠，也不知是有意的还是真的想睡觉了，于是放开汪蕊，说，“太晚了，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
汪蕊看她离开，也没有再缠着她说清楚，她相信，她的盼盼自有定论，只是，她可能需要一份支持。
顾盼回到房间，睡意已经没有了，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可脑子里一团乱麻，好像什么都在想，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好像一切回忆都像过电影一样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但最后又什么都没有抓住……
慢慢的，她闭上了眼睛。
她不知道的是，在路灯下，有一个挺拔的沉郁的男子，看着她的房间，几经踱步，还是决定不去打扰她——这样的动作他已经做了无数遍了。
他无数次跟着她，在远处偷偷望着她，无数次想上去抱抱她，却又无数次的，收回了已经迈出去的脚步。
杜浩川点燃了烟，他最近吸烟的次数好像越来越多了。
他想起她不爱烟味，于是愣愣的看着烟在风里燃尽，一支又一支，他才叹气离去。
他终究是没有勇气去面对她的，他没有把握她看到自己会不会有过激的反应。
——
时间过得很快，夏天很快过去，初秋悄悄来临。
顾盼一直让自己忙起来，这样就能把那些不愿想的事情稍微从心里挤出去一点。
初秋的伦敦，还是一样的美，她的美一年四季都是不一样的。顾盼一直不喜欢的雨天，在伦敦，好像也找到了它的独特诗意。落在每一处，都能写出或华美，或沉静，或蹁跹的诗。
只是，美的事物似乎总是短暂的，伦敦的秋，就短暂的让人遗憾。
汪蕊缩在沙发上感叹，“一眨眼我都来了这么久了。”
顾盼才惊觉——哦，原来，我也来了好长时间了。
顾盼莞尔一笑，“要回去了吧？”
汪蕊点点头，“当然，三年一过，就得回去了，我又没有打算在这里生根。还是要回到祖国妈妈、顾彦粑粑的怀抱的。”
顾盼没再说话，靠着窗，端着刚磨好的咖啡，眼神一直看向窗外，她在伦敦的这段日子很平静，她喜欢把一切暂时丢在大雾里，什么都不去想。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他就在自己身边，时不时地，还会在街头看见和他很像的身影，但只一瞬间，那和身影又不见了……
顾盼的工作已经随着夏天的逝去而结束。
她在夏天结束的时候递交了辞呈——用邮件的方式，发给了主编陈华。但直到现在，还没有收到答复。
正考虑要不要问一问的时候，汪蕊走过来，“盼盼，这些风景你看了几个月了，还不腻吗？”
她每次其实都并没有在看风景，她只是觉得，她应该来看看窗外，不然，很可能会错过什么……但是，能错过什么呢，她不知道。
她听到汪蕊的声音，从窗外收回视线，“怎么?”
“你看，难得今天天气这么好，我们出去走走吧。”汪蕊建议道。她又歪着头想了半天，“我们装一下文艺少女，带上画架画笔什么的，去附近的广场呗。”
顾盼想，呆着也是呆着，出去走走也好，她还没有好好在附近逛过。于是点点头，算是同意了汪蕊的提议。
汪蕊会画画，顾盼不会，所以只有一套画具。她们在楼下的商店随便买了一套后，就出发朝广场走去。
广场的一方，有一个中国留学生在给人画肖像画，每个拿到画的人都很开心。
她们在离那个学生不远处摆好画架，削好笔。但她们都这样拿着笔，迟迟不肯画下第一笔。
顾盼下不了笔，想随意涂鸦，看到洁白的素描纸，却又感觉舍不得，她问汪蕊，“为什么人们总是希望让洁白的画纸上染上不属于它们的颜色呢？”
一群鸽子飞过，汪蕊重复说了她的话，被它们带着飞远了。
顾盼盯着天空发呆，她总感觉有人看着自己，可是，她环顾四周，却满目的陌生，面孔都是她没有见过的。
她摇摇头，不去想。
……
中午的时候，她们收起画架，准备离开。
汪蕊说，先回趟她的学校，去宿舍里把剩下的东西收拾了。
车子一路飞驰，没一会儿，便到了汪蕊的宿舍楼下。
远远的，她就看见一辆路虎，大概是脸上的表情太过明显，汪蕊出声调侃她。
她没接话，直接挽着汪蕊走向宿舍，然后，她听见了王迹的声音……
他说，他去她的住处她没在，所以问了顾彦汪蕊的地址，过来碰碰运气。
……
他说，他希望她快乐幸福……
顾盼看着空空的手，带来的还是来了，她本来是想，等回国了，再跟他说这件事，但他……先说了。
他还说，他们之间，做不成朋友。
——
汪蕊下来的时候，王迹已经走了。她看见顾盼一脸暗淡，再看看顾盼摩挲着的手，明白了发生的事情，“盼盼，这是你的决定，关于王迹的决定?”
顾盼想了想，“还没来得及。这是……他的决定。”
他总是这样，给了她足够的包容、体谅和爱，或许是，爱累了，所以，他这次，也决定不再守在她身边了。
他刚才告诉自己，他已经被调到这里了。
职位升了，薪水涨了，幸福……还没到。但，总有一天，会到的。
汪蕊指着刚才他们看到的路虎问，“那，关于他的决定呢？”
那辆车和他的一样，但，总会走的，因为总是有什么地方是不同的——车牌号、车的主人、它们走过的地方……
所以，张浩川和杜浩川，也是不同的。他还是他，只是，他好像，不再是小面包的小耗子了。
顾盼没告诉汪蕊她是怎么想的，只是说，“你的东西收拾完了?”
汪蕊看着她，两秒之后，说，“收拾完了，不多，就几件衣服。”
“那我们去吃饭吧，我都饿了……”
她的声音随着她们走远而变得悠远，渐渐听不清，渐渐听不见。
杜浩川盯着她们离开的方向，眯了眯眼，眼神幽邃，不知道在想什么。
刚才，王迹对她说的话他听见了，汪蕊问她的问题他也听见了，她没有回答。
小面包，你是还没有想好关于我的决定吗？还是……
她辞职，是因为王迹还是因为自己？
他不敢想下去，因为那对他来说是残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