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内的干草堆上躺着的玉振天仍旧没有说话,但是他的眼皮抬了抬,在林静曼说到她姐姐林静蕙的死的时候,他猛地翻转了个身子,用背对着她。
“王爷,你一直都不喜欢心儿,甚至觉得她是你醉酒和我一宿圆房而出现的错误,所以你从来都不抱她亲她,甚至从小到大都在冷落她,摒弃她。在她最需要父亲的关怀与爱的时候,你去宠爱了作为庶女的玉芷芊,你知道当初的心儿哭的有多伤心吗?
可惜啊,她不是我生下来的那个孩子,而是姐姐拼死留下来的唯一血脉。你和我的那个孩子早在出生的那一刻就夭折了,是个儿子呢,长得很像你,可是却没能活着长大。
你为了你的权势,不惜以心儿作为筹码让她嫁给傅家的那个人渣,好在她早早就看清了那人的真面目,宁嫁太监的九千岁也不肯依着你的安排来。现在她和九千岁和睦相处,虽然不能成夫妻之实,但至少不会像曾经在王府里一般,一个妾氏和庶女也敢压到她头上去。
王爷,你悔吗?知道心儿是姐姐的孩子之后,悔吗?”
林静曼站在牢门边上,看着里面背对着她躺着的玉振天,忽然潸然一笑,笑着笑着,眼泪就溜出了眼眶。
他悔吗?玉振天背对着她没有给予她答案,但是却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眼角有些许的湿润。
原本在听到林静曼说当年她和蕙儿生产的那一幕时,身侧的手掌就紧紧地握成了拳头,他竟然不知当年还有那些事,蕙儿为了产下那个孩子竟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那个她看上的男人就真的值得她这么做吗?
想到这里,他眼角的湿润汇聚成了涓流,缓缓地滴落在他躺着的干草堆上,一点一点的将其浸润。
世人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谁知那是因为“只是未到伤心处”啊!
难怪他觉得心儿的性子不像林静曼,原来她竟是蕙儿的女儿吗?他曾答应过蕙儿会好好待心儿,只是因为当年她临死前的那句请求,可谁知她居然会是她的女儿……
“王爷,咱们夫妻至今也有二十多年了,心儿都快十九岁了,现在想起来,这些年的时间过的真快啊!你知道吗?当我和心儿前往云州的路上那第一批杀手前来杀我的时候,我心有多痛,我爱了那么多年的你居然丝毫不念夫妻之情派人来杀我,这对于我来说是多么大的讽刺啊。
我浑浑噩噩的不相信那些人是你派来的,不相信你会杀我。因为我觉得二十多年过去了,你就算对我没有半点感情,至少也不会做的那么过分,毕竟我们之间还隔了个姐姐。可是我没想到啊,你就是这么做了,不但派人刺杀一次不成,还有第二次。
虽然两次的杀手都被心儿和她带出去的暗卫全部剿灭,但也受了不少的伤,我曾怨过你,也恨过你,也想着若是可以,我就永远的待在云州城不再回来京城了。可是在云州城内看到那些张贴着的写着你谋反叛逆的告示的时候,我还是不顾一切的回来了,就为了来见你最后一面。
王爷,我是不是很可笑啊?明明你都要杀我了,我还是这样念着你想着你,呵呵……”
没能得到玉振天的回应,林静曼就在一旁自言自语。说着说着,她忽然就低低的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她的声音就哽咽了。
“王爷,即使你曾派人回来给过我休书,可是我仍然将自己当成是你的妻子,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所以,我能问你一句话吗?你,可曾对我心动过?可曾有一瞬间喜欢过我?”
问出这句话后,林静曼就止住了眼泪,小心翼翼的看着背对着自己的玉振天,期待着他的回答,期望他能对她说一个“是”字。可她等了很久,也期待了很久,他就像一尊雕塑一样躺在干草堆上就不动了,哪怕她再如何呼唤都没能唤动他一丝一毫。
这次的探监,整个牢里都只是听到林静曼一个人的说话声,四周都很静谧,静到连根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清。
时间过了很久,若非林静曼还能听到玉振天浅浅的呼吸声,她都要以为他是不是死了。远处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想来应该是有人过来叫自己出去了。
她自嘲的一笑,叹道:“临到最后了,你都不肯对我说一句话吗?难道我在你眼里就真的什么都算不上?咱们二十多年的夫妻,到头来却成了这般模样,也不知道到时候去了九泉之下,姐姐会不会笑话我。”
就在林静曼说完,转过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她听见了身后玉振天起身的声音,她惊喜的回头看去,就见到他满面泪痕的看着自己,一字一句的问:“心儿真的是她的孩子?”
呵,她等了那么久,却只等待他对她说的这么一句话,眼泪不由自己的再一次落下,她哽咽着点头,轻启朱唇:“是。”
“代我对心儿说声对不起,我没能依着她亲娘的嘱托照顾好她,没能好好对她……”说着,玉振天也哽咽了,他现在只要一想起当初为了拉拢傅太傅家的权势那么对玉辞心,甚至不惜扇她巴掌威胁她,他就心中愧疚难当。那是蕙儿的女儿啊,他那么爱她,却这么对她的女儿,日后去了九泉之下,他要以何颜面见她?
“除了心儿,王爷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终究还是不甘心啊,林静曼还是问出了这句话,可是得到的却是他坚定的摇头,还有一句绝情的话:“我从未爱过你,当初娶你也是为了全两家颜面,和你阴差阳错的圆房也是我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还有,现在的我只是一个阶下囚,已经当不起‘王爷’这一称呼了,还请林二小姐回去吧,再在这里待下去,恐怕会污了你的眼。”
说完,玉振天转过身去,留给她一个坚硬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