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天公也为皇家喜事谄媚,早早停了风雪,散了阴云,西疆的冬日呈现出少有的爽净阳光。
一老一少两名陪嫁侍从搀出红绡覆面的太子妃,婷婷袅袅送至身着大红喜服的太子面前,不同于先太子的魁梧憨直,新太子面白如玉,身材颀长,眉长入鬓,凤目微扬,鼻直如削,唇薄莹润,竟有一种说不出的丰神俊逸,眼角眉梢又隐隐透着一丝似有似无的邪魅之气。太子妃身着大红喜服,上以金线密密织就云纹凤尾,身后裙裾逶迤曳地一丈有余。二人并肩而立,宛如神仙眷侣,满目皆是耀眼金红,仿佛身后初升的朝阳之辉亦随之淡去。
太子妃入苗羽以来,几经周折变故,身心俱怯,特地要求依大乾习俗,凤冠之外以红绡覆面,以隔外人窥探。
太子满目细柔,如含春水,轻轻伸手携住太子妃,目光无意扫过一旁的侍女,立即触上一双清冷、明澈的眸子,太子微窒,这目光似在哪里见过,待再凝眸细看,那粉衣侍女已垂首敛息低下头去。这双眸子似在哪里见过,面目却是生的,不容多作思忖,一旁的典仪官已轻声催促:“殿下,该上殿了!”
太子携太子妃缓缓步上玉阶,一直往巍峨恢弘、耸然九天的琼台殿步去。
喜乐声起,彩幡飘扬,一对壁人如履云端,踏着层层上沿、不见尽头的玉阶愈来愈远,粉衣侍女抬头看着远去的太子、太子妃,怔怔发愣。
“别愣着了,还不快跟我去东宫伺候?”一个烦腻声音骤起,东宫掌事宫妇一脸倨傲不奈,在一旁催促,送走一对新人,奴才们就该去东宫等候了,再有两个时辰太子、太子妃就该礼成回宫了。粉衣侍女竟恍若未闻,被一旁的年老仆妇暗暗一推,方回过神来,连忙又复低下头去,轻声应道:“是!”
掌事宫妇轻哼一声,昂首前行,后面跟了八名彩衣宫娥,二人紧随其后,穿廊过殿,几经周折,行了约有半柱香的功夫,方才来到一座高檐雕栋、青石白玉砌就的宫殿前,宫殿内外披红挂彩,喜气洋洋,想必这就是太子的东宫了。
一进宫门,即驻了脚步。
“宛玉,你带着她们再四处看看,今日太子爷大婚,千万不能出一点纰漏!”掌事宫妇沉着脸,向前面的一个宫娥吩咐道。
“田姑姑放心便是,宛玉这就去!”名唤宛玉的宫娥口齿伶俐,甚是机灵,微微朝田姑姑欠了欠身,带着众人飘然退下。
田姑姑斜了一眼两个陪嫁过来的仆妇、侍女,冷声说道:“你们两个跟我来。”说罢,微胖的身子一扭,朝内殿走去。二人不敢怠慢,低头应了,趋步跟上。
转了几转,来到一间厢房内,田姑姑对二人说道:“你们就在此候着吧,再有一个时辰,太子、太子妃便要礼成回来了。喏,那边正殿便是太子与太子妃的寝殿,也就是喜房了。”
“多谢姑姑指点!”二人低首应道。年少的粉衣侍女微微抬头凝眸,向外看去,透过雕花琉璃窗格,看见喜房内金杯玉盏、红绡层叠,一派富丽喜气。迎门壁上挂了巨幅的“莲生贵子”绣品,上绣一枝吐蕊红莲,两片碧翠莲叶,下面绣了一个白白胖胖、憨态可掬的小儿,擎着一枝饱满莲蓬手舞足蹈,意喻新人合和如意,早生贵子。民间以儿孙满堂就是福气,虽是天家,亦未能免俗。孰不知,自古皇室天家,手足相残者,比比皆是。“莲生贵子”两旁各燃一支硕大的龙凤喜烛,虽是青天白日亦不能熄,火苗之下,烛泪蜿蜒,坚硬如刻。
田姑姑走至门边,又忽而回首,向二人说道:“你们二人只管伺候太子妃便可,苗羽风俗不同大乾,太子爷的起居你们不便插手,免得触了什么禁忌,让太子妃面子不好看!”
主子大婚未毕,底下人倒先给了个下马威。年老仆妇不动声色地恭声应了,一旁的粉衣侍女却充耳不闻,面无表情。
“你倒是个懂事的,不过,也得好好调教一下底下人才是,往后在宫里日子长了去了。”田姑姑皮笑肉不笑地斜眼瞅着粉衣侍女,对年老仆妇说道。
“田姑姑所言甚是!兰儿她年少无知,一见这苗羽皇家威仪,不免有些发懵,您多担待!”年老仆妇一面陪笑,一面拽了拽粉衣侍女,示意其服个软儿。不想那粉衣侍女只低头不语,用手狠狠地绞着帕子,一声不吭。
田姑姑只道她怯了,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身去了。
见田姑姑去得远了,年老仆妇方对粉衣侍女催促道:“凝儿,趁着太子未归,我们快些行动吧!”
“姑姑,你还是在这儿守着吧,万一那胖妇再回来看见你我都不见了,定生麻烦,再说,我也不放心初兰。”
原来这一老一少,正是夏姑姑与易了容的玥凝,适才与太子登殿行礼的却是假太子妃——初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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