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又一年。宫里热热闹闹地过了新年,刚出正月,宫里就出了大事。振威将军胞弟、御前侍卫副统领曾广庆在赌坊欠下八万两的巨额赌债,穷途末路之下,竟借职务之便偷盗宫里珍宝一宗,欲出宫变卖,不巧被两名宫女撞到,曾广庆情急之下,失手杀了二人,携宝物潜逃出城。宫里出了血案,圣上龙颜大怒,狠狠斥责了举荐其入宫当差的振威将军,令其亲自将曾广庆揖拿归案。数日之后,曾广庆归案,被皇上御笔一挥,罚往疆北充军。其兄振威将军因管教不严,夺去爵位,罚俸半年,降为二品銮仪使,一个名副其实的闲散差事。
正在一家人郁郁不得志之际,让曾氏夫妇牵肠挂肚的女儿曾淑惠终于回了将军府,却已受不住思过苑的种种际遇,疯癫了,每日不是哭号叫骂,就是嬉笑着到处乱跑,口中不住地说着“皇上来看我了,皇上让我侍寝了……”之类的话,吓得其母把女儿关在房中,不敢让她出来,生怕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再惹上什么是非。
振威将军曾广勋戎马半生,战功赫赫,遭此变故,急怒之下,一病不起,于是,带着妻女告病回乡了。仿佛就在一瞬间,昔日显赫于世的将军府就此败落了,如倾天华厦訇然倒塌,不可收拾。
南疆将士闻听主帅遭贬谪,军心浮动,敌国蠢蠢欲动,情势告急。忻亲王轩辕秉堂临危受命,驻守南疆,临行之时,向皇上上书,云:南疆以曾广勋旧部居多,恐不好节制,贻误战机,恳请朝廷再为其配一名副将,以协理军机大事等等。轩辕川枫立即照准,下令在校场招贤能之士,重用之。
月桂宫里的宫人走马灯似的换了一拨又一拨,除了初兰和清荷,无人能在长公主这里待足三个月。内务府不厌其烦地挑出精明能干的宫人为其送去,只为博长公主一笑耳。
这日,玥凝正在栖鸾阁上习字,清荷轻快地跑上来,回道:“启禀长公主,紫云苑的柯婕妤来访!”
“哦?还不快请上来!”玥凝把手中的玉管狼毫笔一掷,推案而起。
“长公主这里真是气派!几日不来又换了不少新孔,”柯宝钏笑语嫣嫣,边说话边步上阁来,“适才守门的奴才把我好一番盘察呢,敢情把我当成那帮卖乖讨巧的蠢妇了!”
玥凝“格格”一笑,说道:“柯姐姐莫恼,回头我就让初兰撵了那没眼色的奴才,再将一干人等好好调教一番,让他们个个知道,只要是柯姐姐来,都得四门大开,跪地相迎才行!”
“好了,好了,你这牙尖嘴利的丫头,让我们尊贵的舜华长公主隆重相迎的人恐怕还没出世吧,我也不敢自讨没趣儿!”柯宝钏说着,与玥凝双双落座。
清菏奉上茶点,无声退去,随手将门轻轻掩上。
“柯姐姐一向深居简出,今日突然造访,莫不是有甚么事?”玥凝啜了一口茶,说道。
“也没什么事,就是来给你这丫头提个醒儿!”
“哦?”玥凝一脸询问之色,含笑看向柯宝钏。
“凝儿妹妹怎么放那曾家丫头出宫去了?”柯宝钏反问道。
“咬人的尖牙也拔了,挠人的利爪也斩了,念她昔日也非大奸大恶之辈,就送了个顺水人情。”
“妹妹哪里知道,送去豺狼,迎来饿虎啊!”
“此话怎讲?”
“南疆乃我大乾边陲要塞,非肱股之臣不能胜任,如今振威将军遭贬,换上的忻亲王,虽是皇室至亲,又颇有韬略,却是个野心勃勃之人,一旦掌权,恐生祸患。这还不算,忻亲王与如意苑的姜婕妤也颇有渊源,难道妹妹不知?”
“这个自然知晓!忻亲王妃是姜碧瑶的大姑母!”
“妹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个姜碧瑶还有个哥哥,名唤梁建功,武艺超群,已被皇上钦点为武状元,不日就要启程,去南疆任副将,助其姑父一臂之力。此人虽为武状元,其心思敏锐更是出众,人送外号‘小诸葛’,为人却甚为狡诈、贪婪。听说此番高中,如意苑那边也从中使了不少手段,此兄妹二人一旦得势,必为我大乾之害,于凝儿妹妹你,也是大大的不利呀!”
“这个我倒不曾想过!”玥凝沉思片刻,又道,“幸亏姐姐机敏,不然凝儿恐又要措手不及了。不过,柯姐姐放心,凝儿已隐约探到他的软肋,先由他去,时机一到,必一招制胜。”
看着玥凝一张小脸全是笃定,柯宝钏方出了口气,缓声说道:“如此我便放心了!凝儿妹妹,我在这深宫之中,早已灰了争宠之心,只图苟活而已。上次若不是妹妹拼死护佑,我恐怕早就……”说着已语带悲声。
“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姐姐还年轻,应该多往前看才是!”玥凝打断道。
“我哪里还有什么别的奢望?只求平平安安就好!倒是妹妹你,可曾想过以后的事儿?你与皇上……”
玥凝闻言,脸上不禁报赧,轻声说道:“经历了诸多的事,我有时感觉自己已不是自己,对他自是一片真心,却是时机全错,有时竟似是,似是含了些许……”利用,二字终是说不出口,一时语滞。
二人又说了半晌话,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