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厚重喜服拖曳,如缚绳索,头上金丝攒珠凤冠,如压山峦。初兰浑身僵冷,又累又怕,“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心上紧紧绷住的那根弦牵引着她一步一步走下玉阶。
远远望见阶下龙幡凤帜繁如汪洋,华盖翠羽灿若云霞,正中间二十八乘龙凤銮驾威仪煌煌煌,早早静候储君、储妃礼成登辇,回宫洞房。
初兰望着眼前皇家盛景,唇边浮起一丝凉薄笑意,目中幻化出层层光晕,同是万间宫宇如云砌,同是上演着恩怨情仇,让人难辩哪是往昔哪是今朝——什么是真?什么又是假?从大乾至苗羽,万里迢迢,去国离家,也不过是从一个皇宫到另一个皇宫,抑或是从一个火坑到另一个火坑,天子殿上悲欢生死俱都一样,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赢家?轩辕川枫为使玥凝逃过一死,黯然放手,却不知放弃了一段儿女情愫,也放弃了自己皇室一脉,输在不经意间。轩辕皇后为诸多恩怨迎来舜华长公主,却为虎视眈眈的桓王添了盟友,为本已纷繁复杂的皇权之争迎来了更加凶险的纷争,输在处心积虑之中……
“爱妃,该登辇了!”
一个温润男音耳畔轻启,引得初兰转首瞧向身侧之人,一脸关切,一脸喜悦。心上没来由地一松,层层戒备顿消于无形,眼前不觉一阵恍惚,便如一片云絮坠下……
良辰吉日,庄重大典,太子妃竟晕倒在銮驾前,终是未撑到回宫。
……昏昏沉沉,如坠云雾,初兰似是走入了幻境一般,周身都被茫茫烟雾锁住,低头脚下看不清路,抬头前面看不清天,无路,无人,无光,无际,“这是哪儿?有人吗?”“有人吗?……”“有人吗?……”回答自己的只有空旷回音,初兰满腹惊恐、焦躁,却一动不敢动,眼前烟雾缭绕,仿佛一脚踏去,低下等待自己就是万劫不复的万丈深渊。
“初兰醒醒……”轻声柔唤似远在天际徐徐传入耳中,初兰用力睁开眼睛,循声望去——是一脸焦急地夏姑姑。
“谢天谢地,你可醒了!”夏姑姑俯在榻前,欣喜地说道。
芙蓉帐,锁烟罗,合欢衾,偎鸳鸯,“这是哪儿?”初兰看了看四周,无力地问道。
夏姑姑脸色微滞,说道:“这里当然是太子东宫了!”
初兰伸了脖子向外看了看,低声问道:“小姐呢?”
夏姑姑向外瞅了瞅,压低了声音回道:“出去了,还未回来!”
初兰一惊,抬手掀了被子就要起身,却被夏姑姑一把按住:“你作什么?”
“我要去找小姐!”
“什么小姐不小姐的,你现在是太子妃,岂能亲自去找一个丫头?”夏姑姑低声嗔道。在这是非之地,哪怕就是一句话不慎,就会赔上身家性命。
“可是……”初兰仍是不放心,却被夏姑姑接过话头,安慰道:“她是个聪明孩子,会没事的,咱们如果这样冒冒失失跑出去寻她,反而容易坏事。”
“对了姑姑,我是怎么回来的,那太子没发现什么吧?”
夏姑姑拍了拍初兰的手,说道:“是太子送你回来的,这会儿又去参加喜宴去了。容貌上自是看不出什么,只是言行举止还得小心些。”
“嗯,今日都是我没用,竟然晕倒在銮驾前,以后不会了。”
“太子绝非寻常人,日子一久,怕是瞒不住的,所以,我们要……”
忽闻外面传来嘈杂人声,二人忙噤声。夏姑姑朝初兰使了个眼色,初兰立时会意,沉声低喝:“谁在外面喧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