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阙溃崩,帝后殒命,逆太子伏诛,一夕之间天地易色。
倾国大乱之中,皇室一脉仅存的桓亲王胸无大志,手无兵权,退避一隅,根本无意与齐国公争锋,齐国公独掌权柄,麾下将士为其黄袍加身,拥立为帝,已俨然一国之君。
齐国公何等老辣缜密,晓是桓王远避祸乱,他仍是深以为患,一面着手准备登基事宜,一面暗中派出心腹士卒远赴边陲,前往桓王秘邸——釜麓山庄,密令一经找到桓王,就地格杀,永绝后患。
一连三日,皇宫大内整饬一新,待迎新君。
第四日辰时,齐国公府上家眷举家迁往宫中,沿路重兵护卫,齐国公夫人、少夫人车驾十余乘,而最前面的却是舜华长公主的鸾驾,齐国公特命养女莫漪同乘。
鎏金嵌银牡丹铰具,配紫罗绣凤方鞯,八角曲辕八乘驾车,长公主仪从竟以皇后鸾驾之制所配。莫漪斜倚弹花锦垫,微睨双眸,冷冷瞧着静卧一侧闭目不语的玥凝,一身绯色蜀锦凤尾宫装,云鬓高挽,绾以五凤珍珠冠,眉心一点五瓣梅花妆,雍容绝美,明艳逼人。
几日前新妇出阁,还贵为皇太子妃,羡煞天下女子,那也曾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如今看来只觉可笑。不过数日,太子储妃已成新寡,她却还是这般光鲜明丽,这让向来以相貌自负的莫漪如哽在喉,心如蚕噬——女子过美则近妖!这般风华绝色,活脱脱就是妲己再世,褒姒重生!自己因她阴差阳错地失了太子妃位,受尽官家女伴们的嗤笑,眼看风回路转,爹爹就要登基大宝,自己倚仗母亲宠爱,便可一跃成为公主之尊,天之娇女,看哪个还敢有一丝不敬之色?齐国公夫妇膝下有四子而无一女,莫漪这个外甥女倒比嫡亲的儿子更来的受宠。
似乎察觉她目光不善,原本缄默静卧的玥凝陡然睁开眼,眸色如黛,寒光迫人,莫漪不觉一窒,气势便不由矮了下去,心底不由生出一丝恼意,不料,玥凝却对她灿然一笑,绝媚横生,如牡丹含露。
“一日储妃,终身为寡,啧啧啧,莫漪深为你不值呢!”莫漪出语相讥,神色傲慢,再不假作恭谦。
“没什么值不值的,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何必自艾自怨,杞人忧天?既然多想无用,不若顺其自然。”玥凝抬手拂着手上的珐琅掐丝手炉,轻声说道。
她愈是如此泰然自若,莫漪便愈是觉着可恼,于相貌一途,自己略逊她几分神韵,便是这份看似或有或无的淡定从容,也是自己万万难及的。“你不过是自恃大乾公主的身份,和一副媚惑人心的臭皮囊,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父亲虽不杀你,日后留困冷宫,寂寥一世、卑贱一生!”此言一出,莫漪四肢百骸都是畅快,今日一过,父亲登基,自已就是苗羽唯一的至尊公主,到那时,自己一定将眼前女子狠狠地踏于足下,看她留下几分国色天香、雍容天成?
“寂寥一世,卑贱一生?”闻言,玥凝不禁失笑,“纵然是我想如此,怕也是能了!”
莫漪愣住,脱口问道:“此话怎讲?”
“今日内眷入宫,该何人辇驾为首?”玥凝含笑问道。
“这个……”莫漪自然知道,应该是后宫之主的皇后娘娘,也就是齐国公夫人辇驾为先。
“既然冒天下之天不韪,让本公主辇驾先行,齐国公此举真可谓大有深意呢!”玥凝故意说一半留一半,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笑意。
“你是说父亲会以为你后?不会的,不会的,他们是作了几十年的夫妻,怎么会……”
玥凝冷冷一笑,打断道:“几十年的夫妻又如何?本公主身后有大乾国势强盛,眼前有韶华天姿堪比仙姝,苗羽国势未稳,齐国公他已与胡月国撕破脸皮,你说他还会得罪我皇兄,以累自己腹背受敌么?皇权富贵、美色当前,几十年的夫妻情分也不过薄如纸,细如丝!到那时,只怕你这作公主的,还要唤我一声‘母后’呢!哈哈哈……”
脆如银铃的笑声里,莫漪面白如纸,嘴唇微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