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有时候会因为遗憾而变得非常美丽。是两个人都不知道的起承转合,让两颗心依旧青涩。没有被时光雕刻的记忆有棱有角,是一块没有一丝划痕的紫水晶,放在哪儿都永远炫目。遗憾的美好是张爱玲的红白玫瑰理论,你以一种自己无法想象的永远不敢承认的美丽伫立在对方心中,是失去的遗憾,是得不到的珍贵……——蓝梦瑶的日记。
后来他们打了很久,直到两个人再也没有力气,躺在地上吐着舌头喘气,他们互相看着,怒视着,头发好像又要慢慢竖起来,看起来似乎只要他们有了一点力气就会再次发动攻击,来一场永无止境的战争。两个人脸上都被淤青布满,鼻子上嘴角上很多地方都挂了彩,看起来狼狈不堪,在这样的脸上的微笑怎么看都有点瘆人。他们就这样对视着,看着对方眼中的自己,也看自己眼中的对方。我担忧地看着他们,看着夜色越来越浓。良久,他们眼睛里的光线柔和起来,竟然同时笑起来了。笑得那样肆无忌惮。路人看了很久,突然看见这两个打了很久的年轻人看着对方笑了起来,都有点莫名其妙。渐渐地散去了。
书佩和李平突然同时起身朝对方走去,我静静地站在一边,我知道,他们不会再打了。
他们突然抱在一起,相互之间无言却似乎说了好多话,李平终于松开书佩,用手捶捶书佩的后背,笑着走远了。书佩目送着他,很久很久。
后来,我搀扶着一瘸一拐的书佩回了学校,他们打得真狠,书佩的一条腿很疼,而李平的一只胳膊彻底麻木了。但是他们最后谁都没有说,他们就这样不发一言地分别,所有东西都心照不宣。我在书佩的公寓里帮他上好了药才会自己的宿舍。书佩微笑着,似乎不是经历了一次打架,而是经历了一次美好的体验。我给他脸上上红药水,他龇牙咧嘴地喊疼,嘴里说着:“这个臭小子,手下一点都不留情。”
我心疼地看着他,看着我伤痕累累的爱人,却说不出一句话。书佩笑着逗我:“别担心,这点伤几天就好了,只是不帅了,瑶儿不介意对不对?”
我笑了,却笑出了眼泪,然后止不住地呜咽出声。我狠狠把药涂在他青紫的伤口上,书佩笑着喊痛,俯身将我抱在怀里,低声安慰:“傻瓜,我不会出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我打着他的胸脯,泪水狂涌:“你为什么要打架?为什么要在我面前打架?你太坏了,故意让我心痛!”
书佩使劲抱住我,不让我挣扎,说:“好了,以后我不会在你面前打架了。”
我抬头看他,眼睛毫不留情地瞪着他。
书佩赶紧说:“不,是以后再也不会打架,在你的视线之内不会打架,在你的视线之外更加不会打。”
我满意地看看他,问:“疼吗?”
书佩笑得勉强:“不,一点都不疼。”
“那好,我们再擦点酒精,要消毒。”
“啊?!”
“啊什么啊?!”
把书佩简单地收拾好,我去外面买了一些挂面,煮在锅里,热水咕咚咕咚地叫着,我拿一个小板凳守在一边。书佩躺着椅子上,品味着自己身上的伤痛。他突然开口:“梦瑶,也许以后我们还会面对很多障碍,外公的,李威的,或者还有李凡的,不知道他们会采取什么样的手段阻止我们。梦瑶,你会不会有点后悔?”
水开了,我慢慢把面放进去,用筷子搅拌一下。听着书佩的囔囔自语式的问话,想起这几个月来经历的那些事——夜遇小流氓、被李威踢晕、被李凡捅了一刀、被两个老头威胁,这些都过来了,现在我活得好好的,我们的爱情还好好的,我笑了,说:“我觉得,没有人能阻止我们,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书佩显得有点惆怅,他盯着天花板,语调有点飘渺:“我也相信我们会在一起,爱情一直都在。”
面熟了,我捞出来,撒上适量的盐和调味料,公寓里马上有一股家的味道。给书佩端过去一碗,满脸期待地看着他:“尝尝,我做的面,虽然是挂面,可是也是非常需要技术含量的活儿。”
书佩挑起一筷子,还没吃就忍不住赞叹:“看着就好吃,闻着就有食欲!”吃一口,更加赞不绝口:“梦瑶,我还要吃一碗。”
我笑了,看起来,这样的日子还不错!至少这一屋子的味道,都是我们幸福的味道。
很快就已经是腊月二十了,我们紧张地准备回家的事,这些日子以来,我们断断续续买了好多东西,有杭乐市的特产,也有我们自己看着喜欢的小玩意儿,给爸妈带回去,让他们好好看看。我很怀念紫熏山,想着冬天的紫熏山光光的,倒是生出一股别样的心情。那里有太多的回忆了,书佩说我们一辈子都不用去回忆,因为我们的爱情贯穿我们的一生,即使老了,也用不着去回忆很久以前发生的点滴。我笑着,晃着手里的紫熏花瓶子,闻着那很隐约的香味,心里感到暖暖的。
是啊,既然一生都有爱情相随,还拿回忆做什么?
很久以前,我就明白人生所经历的很多事,并不是它本身有多么好玩,或许我们只是希望给自己的未来增添一点可供回忆的东西。毕竟青春过后,岁月会渐渐变得苍白,我们实在需要用回忆来点缀生活,那是曾经存在的证据,是年老时所有情绪的依托。我是经历过很多才突然明白这一点的。总是在初中时怀念小学,在高中是怀念初中时光,在大学时又忍不住怀念高中生活,过去的时光因为过去而变得那么富有色彩,只是当初的我们为什么从来不觉得?那是因为,那些事,都过去了,是的,只是因为它已经过去。
可是我依然想要回到紫熏山,我和书佩说我们以后的每一年都必须来这里两次,春天一次,秋天一次,春天去看淡紫色的紫熏花初绽,闻泥土的清新味道,看那隐约的弥漫;秋天就去看盛开的紫熏花,融入那片紫,和它一起融化。书佩脸上的笑容温润而明朗,我好像回到了那个动人的年纪里最动人的地方。
只是后来,我们的回家计划不得不一天天延迟,似乎总有这样那样的事情让我们回不去。后来李凡的事让回家彻底成了一个遥遥无期的梦境。
有一天,天才刚刚放晴,太阳还在懒洋洋地不肯上升,似乎厌倦了这数亿年的简单循环。书佩匆匆给我打电话,彼时我的闹钟还未响起,我们计划下午坐车回家,前天晚上已经收拾好了所有的东西,只要等到中午,就可以出发去车站了。
我正在疑惑书佩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时什么事,半数意识还在梦境中和美梦纠缠,声音也显得迷蒙:“喂——”
书佩的声音很低沉,但是听起来并不是很慌张:“梦瑶,李凡自杀了。”
我一下子就惊醒了,从床上坐起来,身体马上感受到了这冬日的寒冷。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颤抖:“书佩,你在开玩笑吗?”
“不,是真的。”
“所以,她死了吗?我们的爱情带血了?”我觉得脑袋很空白,未来一下子被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似乎一切都必须重写了。
“没有”,书佩急急地说,“她并没有死掉。我现在在医院,她还在手术室,她吞了大量安眠药,外公和她爸爸哥哥都在。梦瑶,你别急,她不会有事的。”
“可是,她现在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我着急了,如果我们的爱情真的要背负着一个生命,求上帝仁慈一点。如果她死了,我这辈子只怕不会心安了,那么爱情,参杂了太多背负了太多的爱情,还能走多久?那一瞬间,我想到很多,想到这个年轻的姑娘不顾一切的爱的方式,想到在医院孤身一人面对一切的书佩,更多的是大片的空白。
“现在还没有,我在卫生间给你打电话。梦瑶,你千万别急,这个坎我们会过去的,相信我!”书佩压着嗓子,似乎在防止什么人听到。
“书佩,在哪个医院?是我们刚离开的那家吗?”
“是那家,梦瑶,你就不要过来了,我们回家的计划可能要推迟了。你在宿舍呆着就奥,我抽空回去一趟。”
“等着我,我会小心,但是我要过去看看。”我挂了电话,冲到洗手间用冷水冲脸,好半天才舒服一点,恢复知觉后强烈的寒冷从四面八方袭来,我一哆嗦,才发现自己还仅仅只穿一件睡衣。我拍打自己的脸,强迫自己镇静,迅速洗过脸,匆匆出了门。
跌跌撞撞地下了的士,扔给司机五十块,煞白着脸冲进了医院。手术室外,李平在走廊里走来走去,头发被揉得失去了形状,外公拄着金属拐杖,铁青着脸站着,李威坐在椅子上,黑着脸,神色焦急而黯然。书佩呢?我仔细看,书佩确实不在那里。慢慢走过去,我艰难地开口:“李凡她,还没有出来吗?”
李威抬起头,眼睛像毒蛇一样盯着我看了好久,他突然站起来,朝我走过来。
我有一点紧张,无论怎么样,这是一位父亲,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一位女儿生死未卜的父亲。只是还没等我想好,他已经用实际行动宣布我不必费神了。就在我满含同情和歉意地看着他时,他扬起手,打了我一巴掌。我的身体晃了好久,还好,没有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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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上番外——蓝梦瑶日记像风一样逝去静静地,居然就走了这么久,几天前,我好像还是一个小女孩,今天一不小心看到镜中的自己,细细端详,原来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生命中有一阵风吹过,我在风中久久站立,回首望那些被我在途中攫取又遗落了的花瓣,它们躺在路途中,有淡淡的香气乘风弥漫,飘进我的呼吸中,在我心里长久地停留。我恍然:原来,青春就要这样远去,像一阵风,无影无踪。
几天前的晚上,我去南*场跑步。*场上的灯光迷蒙又明亮,照着我的影子在跑道上慢慢变小,又渐渐拉长。生命和青春,也在这类似的一圈圈的轮回中时而明亮时而模糊,最终在暗夜中隐去轮廓,只剩一缕似有若无的气息飘荡在无垠的时空中。*场上人很多,几个小孩子追逐打闹,几对情侣坐在*场中央紧紧依偎,还有年迈的老者颤巍巍地跑步。我看着远处道旁的小槐树,心里想:青春以不同的时态存在于我们的生活中,有人守望青春,有人享受青春,有些人缅怀青春。那么,青春是什么呢?
那场发生在青春发端的相识停留在记忆深处,卑微地喘息。闲暇时聊天,我们都默契地不会提及。爱情一路走来,变得越来越艰难。那张纯洁的笑脸盛放在青春里,连同多年的合影被永久珍藏。其实我们都明白,爱情里并不是光有爱就可以的,它如此微妙,说不清道不明。现实横陈在爱情前面,我们都轻而易举地选择缴械投降。终究是走不下去,我努力了那么久,仍然无法与你牵手到白头。青春岁月里总会有很多看起来莫名其妙的事发生,我总是低头埋怨生活的无理取闹,无视它肮脏的外表下脆弱的内涵。
一个人在校园里走,静静地看道路两旁的树伸长手臂在半空中紧紧相拥,像一颗心的两半,稳稳契合。人类的爱情总是分分合合,难以遂人愿。最后和青春一起远走的,往往还有爱情。不如做这样的两棵树,以相爱的姿势生长、凋亡,生死不弃。我热衷于在校园里一个人静悄悄地散步,透过一层薄薄的光晕咀嚼心事,想通了是幸事,想不通也没什么。
又到毕业季,学长学姐们在南*旁边的路上摆了跳蚤市场,低价售卖四年来积攒下的书和各种小玩意儿。摊子上的白板贴着写有“学姐挥泪狂甩”“买书送学长”字样的条子。青春一闪而过,我们随随便便丢失了当初青涩的自己,一不小心发现居然已经走了这么长的路,看了这么久的风景。四年的青春时光一晃眼就被遗留在这里,再也无法收回。学长学姐们守在自己的摊子前,面色镇定,看不出些微的离殇。我暗暗讶异,一转身就听见一个穿白衬衫的学长突然弹起了吉他,很多人和着吉他的调子唱起了歌,浑厚的嗓音交织在一起,在夜色中却显得空灵。暗沉的夜托着一片柔和的光,把那歌声送了好远好远。我的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
大学四年,是我们“最青春”的四年,我们尽情放歌,尽情爱,尽情地追逐梦想,恨不得把所有的灵魂揉进青春里,一瞬间燃烧殆尽,像失去信仰一般地撕裂生命。
最终还是远去了。爱情和青春缠绕纠结,时间到了,就相伴着离去。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聊过天了,爱还在可是爱情不在了。我们都是淡漠的人,纵然心底里爱情多么重,既然走不下去,就会义无反顾地把爱埋藏在心底,成全对方的幸福。青春岁月中,总有那么几件事透着一股子无可奈何,我们琢磨不透,迷惘不已,就像未来,就像爱情。
于是渐渐喜欢沉淀心情,喜欢感受别人的感伤,也喜欢从别人的生活中反观自己。慢慢懂得,很多事情,其实并不需要弄得一清二楚,时间到了,它自己就会逐渐清晰,在阳光下化身成一块晶莹的糖纸,对着它看太阳,地上会有一块七彩的光斑,绚丽美好。有一天我们终于发现,我们长大了。
青春,我们珍贵而又短暂的青春,在不知不觉中移动前行的脚步。等到我们突然意识到它的易逝,慌乱中抬头,却会发现,只剩一个尾巴了。原来,青春像风一样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