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下来的时候,我会想很多事,关于青春,关于梦想。青春那么热烈,我们经历过风雨,也看见过阳光和彩虹。更多的时候,是那种不晴朗也并不阴霾的天空,有云也有太阳,似乎太过温吞。可是人的一生,不就是这样的吗?平静中蕴含快乐和忧伤,纯白却滋味十足。——蓝梦瑶的日记。
后面,老丛穿着一双专用的爬山靴,戴着墨镜,迈着大步走上山来,看起来真像一个黑帮老大。高峰和书佩拿着我们的滑雪板走在最后。
寒风凛冽,太阳像一只被冻住的红气球挂在半空中,现在是寒假期间,翼龙山上有成群结队的学生在玩,我们四个年轻人再加上一个老头子,队伍显得滑稽了好多。
老丛是玩耍的高手,看起来翼龙山他已经来过多次了,给我们带的滑雪板是崭新的,可是他自己的那副已经有些微的磨损。风一阵一阵地吹过来,我和雪儿走在前面,被风吹得吃不消,脸冻得通红,嘴巴冻得说不了话,心情却更愉悦了。
我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大自然的力量会让我觉得震撼,也让我真正觉得自己生活在一个有力量的世界上。也许这是一种被征服的快乐,还有挑战自己超越自己的快乐。寒风中凌风而立,想象自己在御风而行,空气在耳边呼啸,寒冬被踩在脚下,身体很轻松,精神也特别愉悦。在看雪儿,她静静地走着,好像寒冬和她无关,现在她心里在想什么呢?是爱情,青春,还是人生?也许什么都没想,只是单纯地在享受迎面而来的一切?看着这样的雪儿,我也平静下来,试着放松身体的每一个毛孔,全身心地感受寒冷。渐渐地,我竟然不觉得冷了,那是一种觉得融合的畅快淋漓,让我想要躺在雪里,躺在这雪白的雪中。
“想什么呢?竟笑得这样欢快?”老丛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
“我在想,生命是不是只有经历过磨难,理解了磨难,才会享受磨难,然后打败磨难?”我仰起脸,煞有介事地说。
老丛的眉毛拧起来,看着我,良久,说:“你这样小的年纪,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雪儿“噗嗤”一笑,道:“梦瑶是思想家,能总结出旁人总结不出来的东西。”
我追着打她,骂道:“小蹄子就会揶揄我!”
高峰走上前来,把手里的滑雪板放在地上,问:“你们在笑什么?”
雪儿打趣我:“我们呀,正说到雪儿是思想家。”
高峰咋呼地叫:“啊?思想家?这可要不得!”
老丛笑眯眯地点点头,似乎非常赞同高峰的话。
雪儿狐疑地问:“有思想有内涵,为什么要不得?”
高峰煞有介事地把手背在身后,眼睛在我们身上逡巡良久,说道:“著名作家梁晓声说过,女人到了哲人的地步,不复再是女人,而是怪物。即令美到如花似玉,也不过就是如花似玉的怪物。你呀,现在就是个怪物。”
“哦,是这样。”雪儿恍然大悟的样子,低下头认真体会高峰的话。
我笑着拍拍雪儿,笑道:“雪儿你还真上这个当,他是在耍我们哪!”
高峰也哈哈大笑,谦虚地说:“哪里哪里,卖弄一下学问。”
老丛酷酷地戴着墨镜,一本正经地说:“高峰这小子说的,虽然糙了一点,可是还真是那么回事!”
我怀疑地看看他,问:“真的吗?”
“不信?不信你问书佩!”老丛猛拍胸脯,像是在和我保证什么东西。
我向我们身后望望,书佩拖着三副滑雪板走得相当艰难,我朝着他大声叫:“书佩,你喜欢思想家吗?”
书佩也喊:“喜欢呀!”
“那女思想家呢?”
书佩停在原地,想了三秒钟,喊:“女思想家?没听说过,谁是女思想家?”
我急了,喊:“你就说你喜不喜欢女思想家?”
书佩愣了一下,拖着滑雪板“吭哧吭哧”地前行,似乎是要走到我们近前说话。
高峰在旁边早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我狠狠瞪他一眼,转眼看到老丛藏在墨镜下的笑意,我蹲下身,收藏在背后团了一团雪。
“女思想家?有点可怕。”书佩已经走近,他看着我,一本正经地说。
我暗自咬牙,发狠道:“是吗?”
高峰撑住笑意,对书佩说:“她呀,是想问你,喜不喜欢现在目前很有思想的她?”
我脸一红,顺手将手中的雪团甩了出去,只听“啊”的一声,书佩“咚”地一声倒在地上,双手捂着眼睛。我连忙扑过去,帮他拂去脸上的雪,焦急地问:“有没有事?眼睛有没有事?”
书佩“哎呦哎哟”地痛呼,我心里焦急地不得了,顾不上滑雪了,急忙叫道:“我们回去,去医院看一看!”
书佩猛地向前一扑,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柔声道:“傻瓜,我没有事,一点事都没有。”
我的脸一红,偷眼看站在前面的三个人,他们一脸看电影的表情,迎上我的眼睛,还笑得那样别有用心。我脸更红了,挣扎着要从书佩的怀里出来。
书佩却步松手,反而把我抱得更紧了,他在我耳边说:“傻瓜,无论瑶儿是白痴还是思想家,都是我的瑶儿,我怎么会不喜欢你了呢?正因为瑶儿是瑶儿,她才会是瑶儿。”
“哈哈哈——”站着的三个人听了这句话,笑得越发肆无忌惮,高峰偷偷在老丛耳边低语:“我鸡皮疙瘩都掉下来了。老丛,我要跟你说一句话,正因为老丛是老丛,他才会是老丛。”
老丛故作无知地皱眉:“真是思想家说的话呀!一般人理解不了!”
雪儿笑得弯下了腰,我用眼神杀了他们三个,心里满是悲愤。
书佩轻笑:“别理他们,只要你明白,就好了。”
我心里有点感动,无论如何,他让我体会到了这份爱,他向我证明这份爱,他让我坚信这份爱,我爱他。
向山上爬的时候其实有点艰难,但是书佩包揽了我们大部分的设备,相较而言,我们两个女生走的很轻松。当然还有身为老人的老丛,更是理所当然地享受了最高待遇。高峰和书佩两个背着包,抱着滑雪板走在最后面。好在翼龙山并不陡峭,而且有专门的路已经被清理了积雪,虽然只是一条狭窄的山路,可是对于我们来说,已经很好了。
越往上走越觉得寒冷,我和雪儿、老丛最先上山,我们在山顶等着书佩和高峰。雪儿在一旁静静地看雪,老丛站在一处高地上享受他的心情。我悄悄地走近雪儿,问她:“雪儿,在这里你觉得开心吗?”
雪儿愣了愣,看看我的眼睛,说:“很开心,和你在一起,怎么会不开心?”
“雪儿,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雪儿转过头,看着远处,说:“虽然有一点失落,但是还是很开心的。”
“雪儿,我多么希望你幸福。”
雪儿沉默半晌,问我:“高峰,他喜欢你,是不是?”
我看着她,她的眼睛很平静,看不出一点波澜,好像是一切俱在意料之中的平静,也仿佛是现实如此不得不接受的认命。缓缓地,我说:“可是你喜欢他。”
“是,我很喜欢他。”
“雪儿,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总之要说上一句。”
“没必要,我从来不觉得你对不起我。”
“可是我觉得我欠你的。”
“梦瑶,我们还是朋友吗?”
“我们一直都是朋友,最好的朋友。”
“那么,就别说对不起。”
“好。”
沉默很久,我终于有勇气再看她的眼睛,她依然是那淡漠的样子,好像不在意任何事,心里却牵挂很多事。我突然觉得心碎,我没有做任何事,却伤了好朋友的心,尽管她不怪我,可是我怪我自己。
“那么”,我说,“我会帮你。”
“梦瑶”,雪儿也看向我,“这种事勉强不来。”
“不,为了你,为了高峰,也为了我,我会尽力做一些事。如果有一天他爱上了你,你会接受他吗?”
“梦瑶,你这是何苦?”
老丛突然凑过来,说:“两个丫头,这些其实都不重要。当你们活了大半辈子,回过头来看的时候,就会发现,这些都不重要。两个丫头,在你们的人生中,什么是最应该在意的?”
雪儿说:“是父母吧!”
我说:“是感情吧!一切感情,包括亲情、友情和爱情。”
“不,是心情。”老丛说。
“心情?”
“对,心情。”
远远地,高峰和书佩走上来了,高峰喊着:“快过来帮忙,我们没力气了!”
我们赶紧奔过去,接过他们手里的东西,两个男生往地上一坐,直喘粗气。我从书佩的包里取出两瓶热水,递给雪儿一瓶,向雪儿使了个颜色。
我打开手中的一瓶,送到书佩面前,书佩接过来,“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
雪儿无奈地看我一眼,把水递给高峰。高峰接过,抱在手里先暖了一会儿手,打开也喝了一点儿。
老丛在旁边摇摇头,却没有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