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句话说，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我们可以放入苹果的第一方文字编辑软件MacWrite，”周一从书桌抽屉里翻出了一张软盘插入了软驱，“这样就可以打字了，输入、换行、改变行间距、居中……你试试。”
他握着她的手带着她一个一个敲键盘打出了一个句子：one loves michelle。
‘我爱你’这样的句子，他从未亲口对他讲过，虽然这三个字在他心底躺了13年了。今天，握着她的手，在和她同岁的电脑上敲出这个句子，他希望他的爱情，她能懂。
米雪看着屏幕上的这句话沉默了几秒钟，然后逐个字母删掉了。
她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刚才只不过是在试验电脑能否打字而已。
比起‘我爱你’，她更想讨论别的话题。
她觉得背靠着他的胸膛，屁股坐在他大腿上，整个身体被他的双臂圈在书桌和他之间，不是一个很好的讨论重要事情的姿势，她挪动着身体想下来，却被他箍得更紧了。
这么多天了，好不容易才抱进怀里的美人儿，怎么可能轻易放走。
也顾不得什么姿势对颈椎好了，他用指尖抬起她的下巴，让她把头侧着仰起，低头吻她。
她还没来得及逃，就被他吻住了。
或者说，她不想逃。这个吻，她也等很久了。
像一根干燥的火柴划上了火柴盒的侧面，刺啦一声火苗腾空而起，越燃越烈，直到把整根火柴都点着。
他热烈地吻着她，她也投入地回应着。嘴上说的不算，身体最诚实，一个吻就出卖了主人真实的内心。
这次接吻，她没有闭上眼睛。
他紧闭的双目形成了两条长长的细线，不太长的睫毛乖巧地伏在眼睛下方。他的眼睛睁开时是略带棱角的钝角三角形，有时看起来会有点凶。可是，他笑的时候，眼睛会眯成一道缝，眼角也会挤出几道皱纹，活脱脱就是一个憨憨。
她知道，别看他长得五大三粗，可是他心细如发，性情温柔。
他很有耐心地一毫米一毫米地吮吻着她的嘴唇，偶尔用舌头舔舐一下，就好像她是一只烈日下的蛋筒冰淇淋，舔了这边，那边等不及就要融化掉了。可是这么甜的冰淇淋，他又舍不得一口吞下，只好左一口右一口舔着，毕竟不是天天都可以吃的到。
他正吃得香甜，突然觉得脸上湿湿的，难道冰淇淋真的化了？
他睁开眼睛，正好看见一颗泪珠从她眼角溢出，在她饱满的苹果肌上打了个滚，加速度冲向下巴，留下了一道长长的泪痕。
他吻着这道泪痕，把她的泪水全部沾到自己嘴巴上。
又一道泪痕在另外一边脸上出现了。
“小雪，你怎么哭了？”
把她的头靠在自己锁骨处，亲了一下她的发顶，他轻轻问道。
今天是她的生日，可是整整一天，她都不是很开心的样子。看来自己这个男朋友当得很失败，给女朋友第一次过生日把她都整哭了。
“你是不是不喜欢这个礼物？”他问。
怀里的她摇了摇头：“不关礼物的事。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能诚实地回答我吗？”
此刻的窗外，一道闪电划破漆黑的夜空，随后一声闷雷响起，倾盆大雨被嘶吼的狂风吹乱了方向，猛烈地拍打着窗户，像是下一秒就要登堂入室的怪兽。
他笑笑道：“我不敢不诚实，天雷滚滚都已经做好了劈我的准备了。我哪敢骗你。你问吧。”
米雪深吸一口气，终于说出了困扰她已久的问题：
“你是不是没有告诉你妈妈自己在谈恋爱，还是你妈妈压根就不同意你谈恋爱？”
看来那天母亲夜闯801，还是在她心里留下了一根刺。周一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这些天她如此冷落自己。
他实话实话：“我妈知道我在谈恋爱。”
她失望地低下头，这意味着，他妈妈知道，但是不同意。这个答案比他妈妈不知道还要糟糕。
在想出更好的说辞前，他先抱紧了她，生怕她逃跑：“我妈对离婚女性有……一些看法，但是你要知道，我不在乎这个。如果我在乎，我就不会和你在一起了。我还没有做好她的思想工作，请给我时间。无论怎样，我不会放弃你，请你也不要放弃我，好吗，小雪？”
他抱着她，任由她的泪水打湿了他洁白的T恤。
“我知道过去这些年，你受了很多委屈，我本以为和你在一起后，可以给你幸福的感觉，可是我还是让你难过了。对不起……都怪我高中时太懦弱，假如我那时就对你表白，我们一起考上大学，毕业后就结婚多好！恐怕现在都有孩子了。我妈有孙子带，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没有把握机会，害得你白白受了那么多苦。以后我绝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假如，人生这个程序出了bug，可以随时修正，恢复初始设置重新运行，多好。
突然，室内所有的光源都熄灭了，整个房间和室外的黑暗融为一体。几秒钟后，室内的电源恢复了，各种电器重新启动发出的滴滴声此起彼伏响了好一阵。
她望了望窗外，整个小区一片黑暗，这里是唯一的光明所在。
“我安了备用电源，海缸不能断电，我写代码的电脑也要随时保持有电。”他解释道，顺手重新打开了Macintosh Classic。
很快，那个笑脸又出现在了屏幕上。
一道耀目的闪电撕开了无边的黑暗，瞬间迸发的光芒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昼。紧接着，一声惊雷炸在耳边，房间里的电脑似乎都抖了一抖。
神情恍惚的米雪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雷吓了一跳，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出于本能，她牢牢地抱住了面前这个男人。
她觉得，在他怀里，她有十足的安全感。
雷声渐远，他轻笑道：“我今天说的话，老天爷都见证了，你也看到了，我要是说谎，刚才那雷就把我劈成两半了。”
她没接他话茬，视线一直在电脑上：
“这台电脑能打中文吗？”
“可以的，这里面内置中文系统，支持拼音输入，不过一次只能打一个字。你试试看。”
她用键盘打了个‘米雪’，他在她的名字旁边打了个‘周一’。
两个名字紧紧挨在一起，就像名字的主人此刻一样，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
米雪操作着鼠标，把光标移到了两个名字中间，敲了一下空格，两个人的名字马上分开了。
“干嘛要分开……”他不满地吐槽道。
她在那个空格的地方，输入了一个拼音。
“ai？人工智能？”
看见ai，他的第一反应就是artificial intelligence（人工智能）。
她一敲空格键，ai化身成了一个汉字。
爱。
电脑上的字变成了：米雪爱周一。
他惊喜地笑了，在她耳边轻语：“今晚别走了，反正你家也没电，不如在我这。”
“我还是走吧，我在这，你睡不好。你的个头，窝沙发里太难受了。”
“那你要是心疼我，就让我去床上睡呗……”
他埋首在她脸上蹭着，板寸像刷子一样刷过她的脸庞，刷得她心头也跟着痒痒的。
“好，你睡床。”她揉了揉他揉不乱的发型，笑道：“我睡沙发。”
“你要是睡沙发，那我也睡沙发。”
真是一个赖皮狗。
客厅里那个沙发，米雪睡在上面还算勉强能够翻身，要是两人睡在上面，并排是根本躺不下，只能叠罗汉了。
想到两个人和沙发像汉堡包一样垒三层，她的耳根马上像聊了一个小时微信的手机那么烫。
她拿出曼哈顿一姐的风范双手叉腰，义正言辞道：“周一你别闹，你再闹我就回家睡去。以后也不会再来你这了。”
赖皮狗从背后环抱住她，把她的发丝捋到耳后，又捏了捏她的耳骨，发现她的耳朵又红又烫：“米雪，不好，你又发烧了！那我更不能放你走了。”
拦腰抱起她，周一抬脚关闭了卧室的门，和她一起重重地栽倒到了床上。
在被他封口前的最后一刹那，她抓紧时间问了他最后一个问题：
“大门锁了吗？”
“指纹都删除了，谁也进不来了。”
黑暗中，两人的身体、呼吸缠作一团。难舍难分之际，她拍了拍他的后背，他抬起头喘着粗气，眼神迷离地俯视她：“怎么了？”
“好像有人在敲门……”
他竖起耳朵一听，那个菜刀在案板上剁馅节奏的敲门声，不用开门也知道是谁。
他叹了一口气，扯过被子盖住她敞开前襟的胸口，翻身下床。
他到猫眼那一看，妈妈正试着用指纹开门，试了三次不行后，门锁发出了刺耳的声音，怎么也停不下来。
沙发上周一的手机嗡嗡地震动了起来，他轻手轻脚走过去，拿起手机进了卧室，钻进了被子里。
他对米雪比了一个安静的手势，然后接起了电话：
“妈，我在单位加班。有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