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忙的蚂蚁在洞口挤成了一锅粥,空气中的潮湿气息也愈来愈浓。米雪放了一片叶子在蚂蚁中间,它们马上开始了新的搬运工作。
“我以为,ai女友和我,都是一种情感游戏……”
“不是,ai女友对我而言,就是爱情路上的学而思网课。至于极致智能以什么角度去推广这个产品,那是我无法控制的。而且,我早就被开除了。这个项目也停了。”
现在,火遍全国的是,ai儿子,ai孙子。这个她知道。
两人坐在看台上,聊了很久。饿了渴了就去旁边的自动售货机里买水买零食,谁都没有要走的意思。
米雪坐累了,就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他低头,用手指抬起她的下巴。她明白他的意思,却不配合地直起了身体,离开了他的肩膀。
“看台上太开阔了……”
他笑,知道她这是不好意思了。毕竟,她是这所学校的老师,虽然操场上没人,但是光天化日之下在操场上亲亲还是怪难为情的。
“那……”
他正四处张望,她拉着他的手跳下了看台。
“你穿着高跟鞋,慢点。”
他扶着她的胳膊,她附在他耳边小声道:“我知道一个地方,谈恋爱的学生们都爱去那里,很隐蔽。”
他抿唇:“好。我听学姐安排。”
学弟周一乖巧地跟着高跟鞋学姐来到了看台背后,高高的看台和学校的围墙之间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半封闭的空间,青天白日下也光线昏暗,更何况现在是阴天。
她的背靠上看台的墙面,抬头看他。
他一手撑着墙壁,却迟迟没有行动。
她漂亮的大眼睛里全是问号,一个个挂在她长长的睫毛上摇摇欲坠。他都想去用手扶一扶,怕它们掉了。
“我在想,假如我17岁的时候,就可以带学姐来这个隐秘的角落,会是怎样的情景?”
米雪笑道:“假如18岁的米雪知道32岁的米雪会和你在一起,她会这样……”
她拉着他的衣领,带着他的身体靠近自己。
“米老师!别怕,我们来救你!”
说时迟,那时快,不知从什么地方冲出来几名保安,把周一从米雪身上拉走,狠狠地按到了看台对面的学校围墙上。
“我们从摄像头里发现有坏人对老师图谋不轨就马上赶过来了。登记的时候我就注意上他了,这小子戴着墨镜,留着那么长的头发,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在监控里我看见他一直跟踪米老师,后来监控里看不到了,刚才我才突然发现他带您来了这里。”
“这里……以前没有摄像头的啊?”米雪捂着脸问道,她的脸烫极了。
“有老师反映早恋的学生经常在这里幽会,校领导就让在这加了摄像头,这个月才装的。”
按着周一的保安问:“米老师,您看要不要打110报警?”
米雪上前一步拉开了保安:“不用,他是我男朋友。”
“男朋友?”
几名保安面面相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米老师有男朋友?大家都以为她是单身。
“嗯,我们高中时就在一起了,后来失去了联系,现在,”她握着他的手,眼睛里全是他:“我们破镜重圆了。”
一群保安当场石化,虽然他们没奢望过成为校花的男朋友,但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一朵鲜花居然插在这样的牛粪上——墨镜+长发,浑身散发着来者不善的气场。
保安走后,两人也离开了学校。不知不觉,他们竟然从白天聊到了黄昏,把晴天聊成了阴天,把烈日当头聊成了乌云遮月。
“你看,你的美貌超越了貂蝉,白天太阳不好意思露脸,夜晚月亮也闭门不出了。”
周一牵着她的手,指着阴云密布的夜空让她看。
米雪斜睨他:“几天不见,真得对你刮目相看了,明明是坏天气,你都能说成彩虹屁。”
他把手掌放到眉毛上假装眺望天空,唱起了周杰伦的《彩虹》:
“哪里有彩虹告诉我,能不能把我的愿望还给我,为什么天这么安静,所有的云都跑到我这里?”
她轻笑着摇头,任由他摇摆着两人牵着的手,听着他跑调破嗓的歌声。
歌词他记不太清了,只记起了这两句:
“看不见你的笑,我怎么睡得着,你的声音这么近我却抱不到……”
她停下,抬头看他。
一颗雨滴落在了她的睫毛上,她顺势闭上了眼睛,踮起脚来抱紧了他。
现在,他的声音这么近,她抱得到。
多亏了高跟鞋,也,亲得到。
分开400多天后的第一个吻,开始得有点生涩。
她亲一下,就睁开眼看看他,长长的睫毛痒着他的脸,撩着他的心。
那个32岁的米雪,仿佛回到了17岁,她终于见到了在五线谱上给她写情书的男孩子,听到了他为她唱的歌曲。
她没告诉他,她收到的那么多情书,只有写在五线谱上的这些,她一直保留着。
字迹整齐、语言优美到可以拿到高考作文60分的情书,她舍不得扔。
她清楚地知道这些情书是学生写的,不是老师。说那些话是逗他的。
她也曾想过,写下这样情书的男孩子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她会怎么做。
她闭上眼睛,想象自己乘坐时光机器回到了18岁那年,年级考试那天。
高考前最后一次模拟考试的终场是英语,她的强项,她提前半小时就做完了卷子,余下的时间就在那里检查答题卡。
交卷后,她抱着文具袋走出考场,出门的时候被一个高个子男生挡住了去路。
刚做了2个小时的英语题,她的大脑还停留在英语模式,下意识地说了一句‘excuse me(借过)’,那男生不但不走,还往她手里塞了一封信。
她抬头看他的时候,他已经侧身进了教室,坐到了她刚才坐过的椅子上,把文具摆在桌上,再也没有将视线投向她。
这是高二期末考试的最后一场,今天后,他们就放暑假了。几天后,就是高考了。
对于高二学生而言,今天的考试是一个中间站;对于高三学生而言,今天的考试只是一场实战演习,真正的战斗一触即发。
他以为,过了今天,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这期末的最后一场考试,他答得心不在焉,一个小时就做完了卷子。当他写完最后一个字母,抬头转动僵硬的脖子的时候,无意中看见了教室门口站着的双马尾女孩。
她一直没走?
他举手交了卷子,在众人的唏嘘声中,拎着文具袋跑出了教室。
她一句话也没说,拉起他的手一直跑一直跑,跑出了学校,跑到了学校围墙外一个安静的角落。
32岁的心智,18岁的躯体的米雪抱住了17岁的周一,轻轻吻了他的唇一下。
就像蜻蜓点水,点一下,停一下,再点,再停。
他愣住了,任由她亲了好几下才回过神来,艰难地牵动着嘴角问她:
“你第一志愿会写什么?清华还是北大?你写哪里,我也写哪里。”
她笑笑没说话,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带着他一起穿越到了32岁。
时间回到了现在。
空间还是那个空间。
江城一中校外围墙边的一个角落。
老天爷也不忍破坏这缱绻的气氛,通知这满天的乌云憋着别下大雨,改成喷雾慢慢洒在紧紧拥抱的两人身上。
烟雨朦胧的江城三月,夜风带着微微的甜意,温柔地沁入肺腑。
他不急着回吻她,就原地不动被她有一下没一下地亲着,他嘴角含笑,低头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她撒娇似的零零碎碎的吻。
有一滴雨砸到了旁边地上的水坑里,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密密麻麻地从天而降,撞破了水坑的平静。
一群骑自行车的学生急速通过,溅起了半人高的水花,青春期的男孩子们互相骂着,笑着,渐行渐远。
他弯下腰,背对着她晃晃手,她心领神会地趴到了他背上,他直起身子,背着她就开始跑。
以前,他就经常跟她玩背背、抱抱、举高高,他美其名曰女友是最好的健身器,她知道他就是想和她腻在一起。
他是天蝎座,水象星座,黏得很。
有多黏?像豆皮里的糯米,黏牙,黏手,黏心。
他背着她一溜小跑到了一家小店门口停下,雨正好下大了,整条街都变得模糊不清。
她漂亮的高跟鞋只溅到了几滴水,他掏出纸巾蹲下为她擦干了鞋面。
待他站起身来,她脸红红低声道:“你这样会给我一种我是公主的错觉,先是为我穿鞋,又背着我跑,现在又为我擦鞋,我怕我被你宠坏了以后没法适应。”
他丝毫不觉得这将会是个问题:“那我就一辈子宠着你,不给你不适应的机会。”
“二位想吃点啥,点餐里面请。”小店老板娘不好意思地打断了小情侣的土味情话,“不吃饭也没关系,在店里坐会儿避雨也可以。”
周一这才反应过来,这是一家小饭馆,至于卖的是什么食物,不用看菜单就知道——
空气里弥漫的虾、蛋、肉交相辉映的味道,给人一种时光倒流的感觉。儿时最爱吃的东西,无论到了多大年纪,仍然是远胜于山珍海味的心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