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平静地说道:“我认识他的时候很小,只有6岁。那一年,我父母刚离婚,又各自组建了新家庭,于是我就被送到了外婆家。他的情况和我差不多,也是父母离婚,被扔到了外婆家。我俩前后脚住进了莲池巷,成了朋友。”
郑重接嘴道:“然后又成了男女朋友。”
昭昭自嘲道:“挺俗气的吧,跟电视剧里演的一样,青梅竹马,然后情窦初开,顺理成章在一起了。”
郑重小心试探道:“他,很优秀吧。”
昭昭被郑重的小心思逗笑了,说道:“那时候他还是个念书的小孩儿,谈不上什么优秀不优秀。”
郑重又试探道:“那他一定很帅吧。”
昭昭看着郑重,突然温柔地笑了,“也谈不上。他甚至都不算我谈过的男朋友中最帅的。不过,他倒是挺清秀的,像古代的温柔书生。”
郑重总觉得昭昭的温柔笑意不是给他的,好像透过他,对着虚空中的另一个人在笑。他的直觉是准确的,昭昭透过他,看到了少年时的沈匀。那个清瘦单薄,斯文白净的少年。
郑重突然有些烦躁,不想再问下去了。
昭昭也停住了,显然她也无意再说下去。因为花开之后便是枯萎,再往后就是惨烈不堪的回忆了。
昭昭深呼吸了一口气,换了个轻松的话题,“婚礼那天你染黄毛是怎么回事?还是一次性的,总感觉奇奇怪怪。”
郑重一听就乐了,兴致勃勃地说道:“你说那个呀,是当初我和洪露谈恋爱的时候……”
昭昭像是抓住了郑重的小辫子,说道:“你不是说你们不算谈过吗?”
郑重尴尬地解释道:“咳!就是我和洪露……”他斟酌措辞,道:“接触的时候,她正在粉一个韩国爱豆。那个娘娘腔就是个黄毛。洪露就要求将来在婚礼上,我也要染个黄毛。”
昭昭嗅到了八卦的气息,说道:“要求你在婚礼上染黄毛?她是要求她的新郎在婚礼上染黄毛吧。”昭昭说着上下打量了一下郑重,说道:“你又不是新郎,染哪门子黄毛,我表侄儿还没染呢。”
郑重被噎得快翻白眼儿了,忍不住说道:“你说话能不这么刻薄吗?”
昭昭耸了下肩,一副无赖模样。
郑重带点儿气恼地说道:“我这叫一诺千金,你懂不懂?”
昭昭讥道:“你这叫傻!”昭昭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已经对郑重改了印象。他才不是又蠢又坏,相反他是这浮躁世间里难得的厚道和守诺之人。
昭昭在心里打量着郑重,殊不知郑重也在心里审视着她。
到了此刻,郑重依旧觉得昭昭很八卦,甚至说话比上次更刻薄了,可是他也看到了昭昭恃美行凶下的脆弱与不安,要强后的疲惫与困顿。
昏黄的灯光洒在昭昭身上,像是给她披上了一层朦胧的薄纱,削减了她的骄横,为她增添了两分温柔。她就像一朵带刺的玫瑰,虽然扎手,仍不免娇花的柔弱。
他突然很想将她拥入怀中,好好呵护她,告诉她:你不必这么要强的。
可惜,他没有任何立场和身份这么做,只能失落地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昭昭招呼道:“你别这么喝呀,你那点儿酒量一会儿就该醉了。我跟你说,你这么大个儿,我可拽不动你。”
郑重突然很想说点什么,却又怕自己说出什么收不了场的话来,只好闭口不言,一口接一口地闷头喝酒。
昭昭察觉出郑重的异常,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郑重只是摇头,却不肯说话。
昭昭笑道:“你这小孩儿还挺犟的。”
郑重毫无预兆地开口了,带着两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薄怒,“我不是小黄毛,也不是小孩儿!”
昭昭这些年虽然一直情路不顺,但到底是情场老手,她知道郑重有点上头了,赶紧把话岔开,“你是郑重嘛,郑重的郑,郑重的重。”
郑重刚要辩驳,昭昭又抢先说道:“你当初刚进所里,跟着我楠哥的时候,也是这么自我介绍的吗?”
这一招果然有用,郑重刚才还蹿得老高的火气肉眼可见地熄灭下去了。昭昭暗自松了一口气,她就是要提醒郑重,他们之间还有一个周正楠。要是他俩不成或者成了又散了,他将来和周正楠的关系难免尴尬。
郑重果然不说话了,又开始闷头喝酒。
昭昭担心,这样下去,这小子非喝醉不可。他酒量本就稀松平常,现在受了打击,喝闷酒,可不就是奔着酩酊大醉去的。
昭昭喜欢跟人喝酒,却不喜欢和这种揣着心事故意买醉的人喝,她又一次说道:“你那么大个儿,一会儿喝醉了,我可拽不动你呀。”
郑重口齿已经有些含糊,赌气道:“不会醉。一会儿我还要送你回家呢!”
昭昭皱眉,开始思考一会儿怎么安置这个小酒鬼。车肯定是不能再开了,给他叫个代驾?可是代驾也不包送他上门呀。
去她家?她租住的是一居室,客厅的沙发不便睡人,他俩又不能睡一张床。别说她不打算吃这丛窝边草,就算有心吃,也得等他清醒的时候,她可不喜欢满嘴酒气的醉鬼。
那只能是……在小区门口的丽晶酒店给他开个房间了。
幸亏这里距离丽晶很近,她勉强能架着他过去。
当郑重喝完了杯里最后一口酒,昭昭说道:“今天就这样吧。”
郑重点头道:“嗯!”
昭昭起身要去结账,郑重却“嚯”地站起来,拉住昭昭,“你干什么?”
昭昭笑道:“结账呀。难不成你打算吃霸王餐。”
郑重说道:“哪里有让女生买单的道理。”
昭昭说道:“这顿饭是我谢你帮我拿回pad,该我请。我虽然失业了,但是一顿饭还是请得起的。你可别小看你昭昭姐,我有积蓄。”
郑重说道:“什么昭昭姐,不过是小昭罢了。”
昭昭侧目,年下不叫姐,不是傻子就是野。她认为,郑重不是个傻子,那只能是对她别有心思了。
两个人付了账,昭昭架着踉踉跄跄的郑重去了丽晶酒店。
幸亏郑重作为警察,有随身携带身份证的习惯,顺利办理了入住。
前台小姑娘反复告诫昭昭,没有登记,不能入住。昭昭也再三保证,自己把郑重送上房间就走。前台小姑娘这才勉强放昭昭上楼。
昭昭扶着郑重进了电梯,一直把他送进房间,给他开了空调,又为他盖上薄被,一通折腾下来,已经被汗水湿透了心口。
她抱怨了一句“小兔崽子还挺沉的”,转身就要走,却被拽住了胳膊。
昭昭诧异回身,只见郑重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自己。直到此刻,她才注意到,他竟然生了一双小鹿般天真纯净的眼睛,看得人心里一动。
她俯下身,长发柔顺地垂落到胸前。她双手捧起他的脸,凝视片刻,然后吻了上去。
这个吻缠绵悱恻,温柔又深情,如同在吻自己的小情人。
一吻结束,她看着他,有些戏谑地冷笑道:“这就是你想做的?”
昭昭没有等到郑重的回答,因为下一秒他就倒下,呼呼大睡起来。
昭昭一愣,随即发自内心地大笑起来,“真是一只小醉狗。”
她最后看了一眼醉梦中的郑重,温柔道:“晚安,小王子。”随即关掉灯,潇洒地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