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姐姐忘了,她和侯府世子的婚期已经近了。
父皇把姐姐和侯府世子的婚期定在三月。
姐姐再怎么不愿意面对,也不得不从热恋的幻觉中暂时清醒,忧心起自己和裴芥的未来。
裴芥倒是每天雷打不动地当值,与姐姐眉目传情,完全没有操心的样子。
这天,姐姐把我叫到她宫里,说有事与我商量。
她在窗前黯然神伤,见到我只是说:“玉颜,父皇还是要把我嫁给世子,我该怎么办?”
父命难违,皇命更难违。
我知道,以裴芥的身份,必然不敢也不能到父皇面前求娶姐姐,可是他又不愿意就此放手跟姐姐做个了断,才让姐姐如此痛苦。
我说:“母后平日里最疼姐姐了,要不请母后去求求父皇,将婚约取消,再让裴侍卫谋个好点的差事,今后加官进爵,也能与姐姐相配。”
姐姐犯了难,犹豫道:“可是裴郎说他身份低微,能做宫廷侍卫总领已经是他最好的出路了。”
裴芥只想着自己,根本不考虑姐姐,我叹了口气,不愿再劝。
姐姐哽咽道:“玉颜,你也觉得我傻是不是?”
“可你不明白,裴郎给我带来多少快乐。我从小在宫墙中长大,听父皇和母后的安排,一点选择的权利都没有。”
“直到遇上裴郎,他让我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快乐。”
所以,她打算放弃公主的身份,以及那个身份肩上的责任。
父皇为了加强与臣子的联系,必定要选一位公主嫁给侯府世子的,无论这个公主是不是姐姐,这是身为皇女的责任。
爱情,这种东西我们想都不敢想。
可姐姐心一横,斩钉截铁道:“我要跟裴郎离开这里!”
“玉颜,你一定会支持我的,对不对?”
前世她也是这么说的。
我心中五味杂陈,曾经我不想姐姐犯傻,在她人生的岔路口推了她一把。
没想到这一把也将我推得万劫不复。
4.
我前世犯傻,只是因为没看到裴芥对姐姐的真心。
我只记得去给母后请安,回去的路上偶然听到裴芥和另外一个侍卫闲聊。
“听说你攀上大公主了?你不会马上就要当上驸马了吧?”
裴芥不屑一顾道:“呵,做驸马有什么好的?事事被公主压一头。”
“哟哟哟,你还看不上当驸马呢?难不成你要公主委身于你,跟你私奔?”
裴芥轻笑:“有何不可?你信不信,我要是提出要跟公主私奔,她二话不说就要跟我走。”
“哈哈,我不信。”
“你要是输了,休沐的时候就请我喝酒。”
那时我心里大为震撼,赶紧把裴芥的话告诉姐姐。
姐姐却拧着眉指责我:“玉颜,我知道我跟裴郎在一起你嫉妒,但你不该用这种恶意揣测裴郎,太龌龊了。”
我当场愣住,没想到好心的提醒被误解成龌龊的嫉妒。
可是前世的我也不见得多清醒,还是想尽办法阻止裴芥带走姐姐,最终才造成姐姐与我的反目。
今生,我再次听到同样的对话。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我笑了笑,若无其事地走开了。
没过多久,裴芥果然向姐姐提出私奔,姐姐信以为真,悄悄筹备起了私奔的计划。
不过,这一世我成了她最信任的人,临走之前,她还让我帮她收拾行李。
“姐姐,你真的打算跟裴芥私奔?你可想清楚了。”
姐姐带上最轻便的金银细软,又把几件贵重赏赐塞进我手里,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已经想清楚了,无论将来发生了什么,我都绝对不会后悔,我要跟裴郎永远在一起。”
姐姐的回答让我沉默,她孤注一掷,却不知裴芥只拿她做了一场赌而已。
好在,这一世我只打算冷眼旁观,最终无言。
第二天夜里,裴芥以职务之便带着姐姐悄悄出了宫,我心里清楚,他们这一走就不会再回来了。
姐姐宫里的丫鬟发现姐姐不见了,急得团团转,连忙禀报给母后。
母后震怒,裴芥一同当值的守卫用了刑才问出姐姐的去向,可是公主随侍卫私奔这件事太丢皇家颜面,她不敢把事情告诉父皇,只派了信任的人去追。
“这孩子,这是要把我急死啊!”
母后抹着眼泪哭道:“早知道她做出这么出格的事,本宫当初就不该对裴芥心慈手软!”
事到如今,说这些也于事无补。
我只能尽力劝慰母后:“姐姐可能只是一时糊涂,只要她想清楚了,迟早都要回来的,母后先别告诉父皇,等姐姐回来再做打算。”
母后却道:“可是跟侯府世子的婚期即刻就要到了,本宫去哪里找一个公主嫁去侯府啊!”
我垂下眸子,神色不定。
良久,我伏跪在母后跟前。
“女儿愿意代替姐姐嫁入侯府,为父皇母后分忧。”
稳定社稷也是公主的责任。
这是从小父皇就教我们的道理。
5.
纸包不住火,父皇还是知道了姐姐跟裴芥私奔的事。
他大发雷霆,誓要将裴芥抓回来碎尸万段。
不过当务之急是要给靖安侯一个交代,于是母后设宴邀请贵子贵女们来宫里赴宴,目的就是让我和侯府世子先见一面。
为了能让父皇母后安心,我筹备了许久。
我长得并不比姐姐差,再加上明白自己身为公主的职责,琴棋书画也是勤学苦练。
那日,我一出场就惊艳了所有人,侯府世子对我一见钟情,当即就向母后求娶我。
我对侯府世子谈不上喜欢,但是不嫁给他也要嫁给父皇指定的别人,既然能为父皇解决一个难题,我又何乐而不为呢?
我和世子的婚期提上日程,父皇和母后总算放心了。
至于姐姐那边,自从她和裴芥私奔后,我就很长时间没见过她,父皇派出去的人也没有半点消息,她就像是在人世间消失了。
我和靖安侯世子顺利完婚后,却再一次见到姐姐。
那天丫鬟陪我去铺子里挑锦缎,我打算给夫君做一身衣衫。
刚走出铺子,就被一个粗布麻衣的女人抓住胳膊。
我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尖叫,就听到女人低声说:“玉颜,是我。”
我定睛一看,是许久不见的姐姐!
姐姐素面朝天不施粉黛,身上是用麻绳织造的衣服,头上顶着灰扑扑的头巾,面黄肌瘦,失去了往日的风采。
“姐姐?你怎么……”
“这里不方便说话,你跟我来。”
尽管心情复杂,但是她好歹是我姐姐,我支开身边的丫鬟,跟着她来到街巷深处。
姐姐把用来伪装的头巾摘掉,吐出一口气。
“总算遇到你了。侯府的大门我又进不去,也不敢托人给你带信,在这里等你好几天了。”
姐姐一走就下落不明,尽管我心中对她有前世的怨,还是忍不住问:“姐姐,我还以为你已经不在京城了,你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
姐姐笑了笑,虽然她不说,我却知道那笑中带着无奈。
“我还好,只是……我好想母后,父皇派的人还在找我们,我们不敢乱动,眼下也只能留在京城走一步看一步。”
“姐姐,你这又是何苦……”
我话还没说完,姐姐却急切地打断我:“玉颜,带钱了吗?”
我点了点头,掏出一个钱袋子。
姐姐迫不及待地从我手里抢了过去。
“太好了,还能坚持几天!玉颜,我来找你的事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我和裴郎还得再躲几天,你自己好好保重。”
看着姐姐的样子,我有点心酸。
大公主萧玉盈,什么时候为了生计发愁过?可想而知,她在裴芥那里过得并不好。
毕竟我们是从小到大的姐妹,我不忍心她继续过这种日子,于是提议道:“姐姐,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还是跟我回宫去,跟父皇母后认个错,他们都最疼你了,绝对不会怪你的。”
姐姐脸色一变:“我的事你就别管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回去。更何况……”
她低下头去,抚了抚自己的小腹。
“玉颜,我要当母亲了。”
我如鲠在喉,不知道该说什么。
姐姐倒是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欢喜和初为人母的甜蜜,只说裴芥对她如何温柔体贴,虽然生活远不如在宫里的时候富贵,但是她心甘情愿。
“长此以往,你该怎么办?”我问她。
姐姐却说:“有情饮水饱,玉颜,你不懂。”
又是我不懂的事,我无奈地笑了笑,话到最后,我把刚买的锦缎给了她,又摘下身上仅有的首饰给她,只能祝她如愿以偿,圆圆满满。
6.
我到底还是放心不下,派人去打听裴芥的情况。
之前我并不关心他的来历,这次叫人仔细调查,把裴芥的家世翻了个底朝天。
裴芥出身微寒,小时候跟着衙门里的捕快学了一身功夫,又因跟宫里的侍卫头领沾了一点亲,才被提拔进宫当了大内侍卫。
之前他的捕快师父就劝他趁年轻去应征从军,凭他的本事说不定能混个军职。
这裴芥却贪生怕死,又觉得边疆苦寒不愿吃苦,做了大内侍卫后便想一劳永逸,混吃等死。
裴芥人不怎么样,相貌却是一等一的。
在入宫做侍卫前,他就已经娶了一个貌美娇妻,娇妻还带了丰厚的嫁妆,若无意外能供他这辈子吃喝不愁。
他闲来无事撩拨姐姐,不过是觉得姐姐的单纯柔善,与宫外的世俗女子不同。
谁承想姐姐却对他死心塌地,情深不移。
裴芥本来也想在姐姐嫁出去之前跟她断了,没想到只是随口一提的私奔被姐姐记在心上,而且还积极地成了私奔计划的执行者。
裴芥动了别的心思。
姐姐毕竟是父皇母后的亲生女儿,就算私奔后他们会大发雷霆,也并不会真的置姐姐于死地。
等他和姐姐生米煮成熟饭,再让姐姐向父皇母后低头服软,到时候为了姐姐的声誉,父皇定会给他加官进爵,给他配得上姐姐的身份,从此他便飞黄腾达了,躺着成为人生赢家。
裴芥的如意算盘打得响亮,我姐姐却还沉浸在与他比翼双飞的美梦里。
听完属下打探来的这些情报,我又是心痛又是无奈。
裴芥已经娶妻生子,姐姐跟他私奔后连个妾都算不上,还要跟着他东躲西藏。
我本想把姐姐的现状告诉父皇母后,可是一想到前世落水后,姐姐冰冷的眼神,以及窒息的感觉,最后还是忍住了。
我怕再次插手姐姐的事,会落得相同的下场。
中秋佳节,我和夫君进宫去给父皇母后请安。
母后很开心,拉着我说些体己话。
“看你和世子琴瑟和鸣,母后也就放心了。”
我和世子成亲半年,夫妻和睦,令人称羡。
可说着说着,母后又提起了姐姐。
“就是不知道你姐姐怎么样了,这孩子……怎么就这么狠心,出去了这么久,连口信都不带一个回来。”
父皇听了冷哼一声,说:“那种忘恩负义的东西你还念着她做什么?朕给她锦衣玉食,她却不知感恩戴德,这种女儿,不要也罢!”
“陛下,可她到底是臣妾身上掉下来的肉,她要是过得不好,臣妾可是要心疼死啊。”
“你心疼她,她可知道心疼你?为了个低贱的侍卫私奔离宫,她还把朕和你放在眼里吗!”
父皇越说越激动,扬言要昭告天下,与大公主萧玉盈断绝父女关系。
我算了算日子,姐姐大概就快生了。
如果她真的还念着父皇母后的养育之恩,孩子出生说不定是个让父皇心软,就此回宫的好契机,至于裴芥和她的孩子,大不了去父留子,偌大皇宫又不是养不起一个孩子。
虽然母后不说,可是我看得出来,她思念姐姐成疾,整个人也没有以前精神了。一听父皇要跟姐姐断绝关系,她不禁悲从中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大概是真的觉得让姐姐回头无望,没过多久,父皇命人张贴榜文与姐姐彻底断绝父女关系,从此褫夺姐姐的国姓,贬为庶人。
关系既断,追究罪责也无意义。
父皇不再派人去找她,就当这个世上再也没有萧玉盈这个人。
没人再去找姐姐,姐姐也不用再东躲西藏了。
若这就是姐姐所愿,倒也算是圆满。
就在我以为这是落幕的时候,有一天晚上,姐姐找上了门。
那时已是冬月,京城刚下了一场雪,天寒地冻。
我抱着暖炉正准备跟夫君一起歇息,老仆却敲响了我的门。
“夫人!夫人您快出去看看吧,门口开了个叫花子,疯言疯语说是您姐姐,说是要见您!”
我夫君皱起眉,呵斥道:“侯府是没人了吗?乱棍打出去!”
我一听说是我姐姐,忙叫住老仆,披上衣服匆匆出去。
远远的,门口有个衣衫褴褛的人,她一见我就立刻扑倒在我脚边,怀里抱着个包裹。
“玉颜!你快救救我儿子!”
7.
我定睛一看,哪是什么包裹,是个两三月大的婴儿!
那婴儿呼吸微弱,危在旦夕。
毕竟人命关天,我也顾不得想太多,赶紧派人去请大夫,并把姐姐安排在侯府客房。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这样!”
姐姐看着襁褓中的儿子,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我从她断断续续的描述中得知,姐姐是被裴芥赶出家门的。
原来,姐姐跟裴芥私奔后,过得并不怎么样。
一开始,姐姐带了足够的盘缠跟着他,他们隐姓埋名买了一座小院子,过着她认为神仙眷侣的生活。
姐姐从小锦衣玉食习惯了,花钱也像在宫里似的大手大脚,裴芥自以为有了姐姐这个把柄,加官进禄指日可待,也不再出去谋生计,只知道吃喝玩乐。
时间一久,姐姐带出去的盘缠花光了,两人开始缩减开支,变卖金银,生活大不如前,裴芥劝姐姐回宫服软,姐姐不肯,于是二人大吵一架。
没了公主的身份,姐姐跟世俗女人没什么两样。
可世俗女人至少会洗手作羹汤哄夫君开心,姐姐从小金贵哪会那些粗活,久而久之跟裴芥生出许多矛盾来。
“这也就罢了。”姐姐边哭边说,“最过分的是,他明明说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早就娶妻生子了!他骗我!”
我递给她一方帕子,没有吱声。
“他那婆娘不是个省油的灯,不知道从哪里知道我们的落脚地,找上门来打我,我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姐姐越哭越伤心,我的心中却只有茫然一片。
原本,姐姐也有回宫的机会,可是她偏偏怀孕了,她担心怀孕的事触怒父皇,父皇会为了保全她的名声而宰了裴芥,只能断了回宫的念头。
生了孩子,家里的开销更大了。
偏偏这个时候,父皇发榜与她断绝了父女关系!
姐姐没有了身份,没有了华服,不再金银玉坠地打扮。
裴芥看姐姐没有了价值,很快腻了烦了,一脚把她蹬开,搂着原配夫人回家继续快活了。
“我真是后悔啊!”
姐姐痛彻心扉地说。
前世,虽然她没有嫁给喜欢的人,可是好歹不愁吃穿,进进出出都是前呼后拥。
今生,她觉得有情饮水饱,可是当她的孩子生命垂危,她却连看病的钱都拿不出来。
她所仰赖的爱情,不过是镜花水月。
如果姐姐一开始知道,裴芥带她私奔,不过是因为一场赌局,她心中会作何感想?
姐姐抓住我的手,急切地请求我:“玉颜,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不顾父母的反对跟裴芥私奔!”
“求求你,帮我去跟母后求求情。她最疼我了,她一定能说服父皇,让我回宫里去!”
“我想回宫,我现在每一天都过得好痛苦……”
这句话,前世她也同我说过。
嫁给不喜欢的人,她觉得每天过得很痛苦。
嫁给喜欢的人,她也觉得很痛苦。
我不明白,究竟要过上什么样的日子,她才觉得不痛苦呢?
“姐姐,不是我不帮你。”我平静地说,“父皇已经下令,任何人不许提起你,更不能替你求情,否则同你一样的下场……”
姐姐呆了呆,满眼写着绝望。
她再次抓住我,犹如抓住救命稻草:“玉颜,我求求你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不会见死不救的!”
“难道你连这点险都不愿意为我冒吗?”
顿了顿,我抽出了自己的手。
前世我觉得为她好而插手,最终落得什么下场,这一世,能做的我已经做了,不想再继续犯傻。
她悟到我无声的拒绝,先是难以置信,接着便死死地盯着我,声音陡然转冷。
“萧玉颜,我把你当姐妹,你居然这么对我!”
“如果你当初劝我阻止我,我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8.
重来一次,不同的选择。
姐姐却还是把她痛苦的原因归结于我。
这时候,我终于恍然大悟,有些事情,并不是我冷眼旁观就能改变的。
比如自私的人性。
“裴芥要带我走的那个晚上,你为什么不拦我?”
面对姐姐的质问,我只能回答:“我无法干涉你的选择。”
她紧紧地握住了拳头,像是要跟我拼命。
这时,我夫君进来了,他见我和姐姐气氛不对劲,连忙把我护在怀里,轻声问我:“没事吧,夫人?”
我摇了摇头,只觉得心累。
姐姐却紧紧地盯着我夫君,毕竟,那原本应该是她的夫君。
请来的大夫给姐姐的儿子看了病,开了药,叮嘱姐姐要让他好好休息,还要吃点好的养养身子。
姐姐沉默地听着,神色比夜色还深沉。
她最终也没有再求我替她求情,只是拿了大夫给的药,抱着她的儿子,离开了侯府。
雪地里,留下了一串孤独的脚印。
我目送她离开,目送她往后余生的谢幕。
我夫君给我披了一件衣服,拉着我回去休息。
我对现在的生活未必有多满意,不过幸运的是,我认得请现实。
再次看到姐姐,是半年后了。
侯府要做善事,就在城外搭了粥棚给僧人和乞丐施粥,我作为侯府的一分子,自然也要亲自去看看。
饭点一到,粥香四溢。
粥棚外立刻聚满了乞丐,捧着碗等一口吃的。
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拼命挤到前排来,颤巍巍地举起一个破碗。
我伸手给她舀了一勺粥,又递给她一个馒头。
她伸出枯瘦的手来接,却正与我四目相对。
那双与我相似的眼睛,此刻却毫无神采,还不到三十的年纪,却白了半数的头发。
我们双双愣在当场。
然而,我们一句话都没说。
她飞快地接过馒头,低着头挤出人群,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她身边没有裴芥,也没有儿子了。
夫君从我手里接过勺子,见我神色不对,问我怎么了。
我看着茫茫人海,心底凄凉了一瞬。
最终,我对他笑了笑。
“没什么,大概是刚才眼花,认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