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名剧情维护员。
主要工作是保证书中剧情能够正常推进。
不同于权谋文中的同事那般绞尽脑汁,也不像po文里的同事一样被辣眼睛。
我负责的,是救赎文。
本来这活儿既简单又轻松。
可就在前些日子po文大火,好些书都被穿成了筛子。
原住民在接受到新鲜思想后纷纷暴动。
其中一本名为《西厢秘史》的,更是将整个PO文维护部折损得一个不剩。
老大没法子,将我借调了过去。
可谁来告诉我,这柔弱可欺的小白兔男主,怎么就突然长出了爪牙?
1.
老大来找我那天我刚脱离上个任务。
这活儿来的非常紧急,他可能也是忙晕了,连眼神都木讷得不像话。
我被他催得只来得及洗去上个任务的记忆,在精神力还没有完全恢复的情况下便被丢进了空间转换仓。
或许是受了影响,剧情不稳定的原因,我的第一次传送出现了问题。
本该进入开篇的我直接去到了结尾。
也就是在故事最终的白月寺。
彼时天色尚早。
可那本该清净肃穆的大殿内却早已门户紧闭烛火通明,只隐约溢出一些靡靡之音。
我环顾四周,却总觉得有种似曾相识之感,仿佛这一幕已经见过了好多次。
可怎么会呢,我分明是,第一次接到这个任务啊。
“嗯…叫的可真欢啊…光听你这声音,我都要忍不住了,喜欢这样吗?”
“不愧是连凤阳长公主都称赞不已的躯体,真是百媚生春魂自乱,三峰前采骨都融,小爷我这浑身的骨头啊,都要酥在你身上了。”
“白卿月,你以前那清高劲儿呢?被自己瞧不上的人这般亵弄还能叫得如此欢畅,这佛窟清苦,想来也满足不了你这天生轻贱的身子吧,你再叫得大声些,说不定你的佛看到这的模样,也要动了凡心哪哈哈哈。”
听到凤阳长公主和白卿月的名字我松了口气。
虽然时间节点出了问题,但好在框架没有出错。
白卿月就是原文中的主角。
他才貌脱俗,性情高洁,诗书礼乐无不精通。
是白鹿书院中名列前茅的佼佼者。
也是未来京城之中最璀璨的少年郎。
可这块璞玉没有迎来春风得意的那一天,便过早的碎在了一个女人手里。
那人便是凤阳长公主。
这篇文讲述的是白卿月在风月中挣扎沉沦的故事。
在故事的最后,他所坚持的尊严被彻底击碎。
从此放任自流,辗转迷失在泥潭中无法自拔。
就像现在,即便里面寻欢作乐的声音要掀翻屋顶,被众欺辱的他却是一声都没吭。
没有呼叫,也没有反抗,而是默默承受着这一切。
剧情是通顺的啊,我该放心的。
可是一缕不安却盘亘在脑海中无法散去。
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太对劲,是什么地方呢?
我头痛得捏了捏眉心,一个念头忽然闪了出来。
即便再麻木的人,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也会有些动静的吧。
可我听了这么久,却只有施暴者的声音。
那白卿月呢?他又在何处?
想到消失的同事们,我悚然一惊,顾不上确认自己的想法就要转身逃离。
2.
却哪里来得及。
随着一声低笑,我感觉有人圈住我,将下巴轻轻放在了我的肩头。
如同情人撒娇的姿势,却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只因那骨节分明的手不知何时已落在了我的脖子上。
“你总是这么清醒。”
他冰冷的气息喷洒在我的耳际,语气带笑,却带着怨意:“还要跑去哪里呢?”
哪儿也去不了。
这人看似瘦弱,力气却极大。
跟拎小鸡崽子似的将我抓进了大殿。
我被他掐得快要窒息,直到重重摔到地上,大口呼吸了好一阵子才觉得眼前的金星消散了些。
也彻底看清了周围的一切。
我的猜测没有出错,果然是出了大问题。
展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副春意无边的场景。
那些想要欺辱白卿月的人都仿佛陷入了某种幻觉。
即便我们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他们却依旧沦陷在欢好中无法自拔。
可我看得清楚,他们的“对手”并非真人啊!
被百般纠缠着的,只是几截枯木败絮而已。
3.
他们对着枯木做出种种狎昵情态,仿佛那是粉面莹肌的翩翩佳人。
我那失踪了的同事也夹杂在其中。
他们衣衫半退沉醉无比,仿佛已经成了书中人。
此情此景,简直是荒诞至极。
也诡媚至极。
“你把他们怎么了?”
我好一会儿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想知道吗?”白卿月微笑着向我望了过来。
他手上依稀把玩着什么,定睛一看,那物鳞片如玉瞳孔似血。
正是在原著中将他折磨到欲仙欲死的工具蛇,此时却蔫了吧唧地瘫在他的指尖。
隔着这么一段距离都能感觉它那生无可恋的情绪。
可是我想活啊!
我一跃而起,顺势将空间转换器的手环点亮。
就在手环发出的蓝光将我包围的刹那,白卿月突然低喝一声:“去!”
随后屈指一弹正中我的眉心。
在被投放的最后一刻,我看到一个金灿灿的符印向我打了过来,随即意识仿佛浸入湖水一般徐徐散去。
在彻底昏迷过去之前,我脑海中最后的想法是——
怪不得我的同事们都马失前蹄了!
哪个修真文里的道士穿来过这里,给PO文男主教拘魂之术是要出人命的吧!
4.
不过想来那拘魂之术也并未成功,因为按着指定位置,我成功被投入了作品开篇。
眼下要做的,就是按照原有进度执行剧情了。
“满庭芳?这名儿娘们唧唧的,你不如叫玉庭娇得了。”
随着耳畔传来的一声调笑,我揉着脑袋逐渐回神。
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座宏伟的山门,匾额上龙飞凤舞的写着白鹿书院四字。
白鹿书院,正是《西厢秘史》这本小说的开篇场景。
“你这人怎么回事,公……主子说你呢。”
见我不吭声,一个青衣书童叉着腰站在了我面前。
他仰着雪白的下巴,盛气凌人瞧着我。
“以为装傻充愣就能躲过去么?浑身一股穷酸样儿,也配和我们住一个寝庐?”
我?满庭芳?
这个身份有些意想不到,我正想着,身上就突然挨了一鞭。
是那青衣书童的主人。
她一身绯色劲装,腕间系着黑金色护腕,万千青丝系成马尾高高束起,仿佛一个少年郎。
只是她虽着男装,身上却又熏了淡淡香料,赫然是位扮做男装的女娇娥。
正是女主凤阳长公主。
此人放荡不羁生性荒淫,因有从龙之功,不仅颇受帝王纵容,更是许了面首三千。
凤阳在府中胡天互地了一阵,在新鲜感褪去之后逐渐觉得乏味不堪。
为了寻求刺激,竟与几个志同道合的闺中密友做了男装打扮来到白鹿书院。
口中说着要读书修身,实则是为了猎艳寻芳。
这人向来跋扈,因此在发现我与她在同一寝庐之后便带着一众爪牙找了过来。
我运气差,正赶上她大发雌威。
“哑巴了?瞧你这可怜样儿,怕也不是什么世家子弟,我要是你,索性就自己去退了学乖乖回家算了。”
她轻佻地以马鞭拍打着我的面颊:“若是不愿走,便跪下来,舔我的鞋子求求我,说不准我一高兴,就饶了你呢?”
见我仍不吭声,她瞬间柳眉倒竖,轻叱一声便高高举起了鞭子冲着我的脸挥了过来。
破空之声传来,一只修长的手却突然伸了过来。
一把便抓住了鞭子。
来了,我猝然睁大双眼。
我等的男主,他终于来了。
5.
“这位同窗,吾辈之人读书习字是为了明理而非名利,你这般说辞,也不怕玷污圣贤之地吗?”
眼前人面如冠玉色若秋霜,身穿一袭月白色圆领袍,腰间一缕腰绳勾勒出劲瘦腰身,正拧着眉头一脸不赞同。
“此人虽穿着破旧衣裳,却肯花重金前来白鹿书院,求学之心甚笃,阁下若不想与之相处,卿月愿和他共寝!”
说罢他拱手施礼,又转脸过来征求着我的意见。
“我住陶然居,虽离学舍有一段距离,但胜在环境清幽,这位兄台若不嫌弃,便随我一处可好?”
见我点头他便露出一抹和煦笑意,伸手替我拿了箱笼等物,便径直穿过凤阳长公主一行人走了过去。
他果真如书中描述一般是位谦谦君子,而我亦没有错过凤阳长公主自他一出现便黏腻在他身上的目光。
阴沉的,如毒蛇一般的,势在必得的目光。
6.
我们一路回了陶然居,将一切都收拾妥当后,天色已晚。
他端坐在书案前处理着伤势。
凤阳长公主虽身为女子,力气却着实不小。
那一鞭在他手上留下了深深一道血痕。
他一圈一圈替自己缠着纱布。
一头乌发松松挽起,映衬着暖黄的烛光,更显生人如玉,仪态端方。
我静静瞧着他,脑子里想着这本名为《西厢秘史》的书。
我这个身份是白卿月的结拜兄弟。
同时也是造成他悲剧的关键人物。
她也是女扮男装。
与凤阳长公主不同,她是为了寻找自己失踪的哥哥而来到此地。
在来到了白鹿书院的第一日便因得罪了公主而惹上麻烦。
被白卿月解围后她对其敬重而依赖,二人逐渐结为好友。
可后来在亲情与义气之间,她选择了牺牲旁人。
利用白卿月对自己的信任,向凤阳长公主献祭了他。
也太缺德了吧,穿成谁不好呢。
想着这个抓马的剧情,我不仅有些烦躁,下意识抓了抓头发。
白卿月却当我是在害怕。
他拿出剪刀轻轻绞断布带,烛火光影下的侧脸温柔得不像话:“区区小事,庭芳不要往心里去,日后若是他再来寻你麻烦,你只管找我便是。”
我不由吞了吞口水,只觉口干舌燥,根本无法将这样的他和古刹中那个阴鸷病态的少年联系在一起,只信口应付了他几句,便向着墙壁翻了个身静静躺下来了。
我能怎么办呢,剧情还是要走的。
7.
作为一名维护员,我必须得完成任务才能脱离这个世界,否则只能迷失在书中未知的剧情里。
那是很危险的事情。
在我的沉沉思索中,这一宿很快过去。
“庭芳,怎还未换好衣服,课业马上就要开始了,再晚些,夫子怕是要骂了。”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呼喊,我循声望去,正是白卿月。
他一身青色骑射服干脆利落,手上一弯长弓英姿勃发,正站在花枝旁冲我招手。
我急忙拉上帘子换了衣服,又从行囊中找到个做工粗浅的小木弓,这才追了过去。
好在没有迟到。
白鹿书院的第一堂课业,便是骑射,作为君子六艺,射箭之术必不可少。
夫子细细做了教导后便骑马退至一旁,由着众人自行练习。
凤阳长公主一袭黑色骑射服,纤细的腰肢上盘着昨日的红色长鞭,十分张扬明媚。
见了我们,她握着镶金缀玉的弓箭踱了过来。
“早就听闻白同窗技艺绝佳,小弟名唤凤羲和,弯弓射箭的本事粗浅,不知可否请您指点一二?”
羲和,正是主宰太阳的女仙名讳。
她自称凤羲和,却也差不多快要将自己凤阳的大名报出来了。
见白卿月摇头,她又拱手向他施了一礼,爽朗道:“昨天因一些误会是闹了些不愉快,今日也一并向您赔罪,希望不要坏了咱们的同窗之谊呀。”
这话说的彬彬有礼,姿态也放得极低。
白卿月却微微一笑,婉言推辞道:“凤贤弟握鞭的手法娴熟,骑射之术想来也不会差,就不要打趣在下了,至于赔罪,阁下该要道歉的,是被你指着鼻尖羞辱的庭芳才是。”
凤阳这才注意到我,她冰冷的目光望了过来,眼神带着几分审视落在我的面庞上:“庭芳吗?叫得可真亲热啊,难道她昨晚将你伺候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