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录完她很得意地跟导演组交流。
“这期播出去肯定收视率高得很呐，我平时就很注意机会教育的。该让孩子养成节俭不浪费的好习惯，日常小事都得留心观察。”
导演干笑了两声，没接腔也没反驳。
我舅有点担心。
“第一期你就训孩子是不是不合适啊。”他眼看直播账号粉丝量蹭蹭涨，开始有包袱了。
我妈不以为然，“训她也是为她好，明眼人看得懂。”
我笑了，“妈你说的对。”
原定拍完再播，临时有节目抽档，导演和我妈商量边拍边播，我妈一口答应下来。
“正好我还要开直播，给节目也带带流量。”
她俨然已经以网红自居了，顺利的首场直播给了她极大的自信。
首期节目播出时间和第二场直播放在了同一天。
尝到甜头的舅舅让我妈直播卖护眼灯和线上情感沟通课程。
找上门来的客户私信塞满了后台，我一一看过。
价高者得，舅舅的选品标准简单粗暴。
舅舅特地让我妈拿单亲家庭说事，说这样更能引起共情。
直播刚开始，我妈清清嗓子端正坐在手机前开始照本宣科。
按照我舅出的主意，反复强调自己离异，独自带孩子，平时一门心思扑在孩子身上。
我爸在她的苦情诉说中，成了一个逃避责任对前妻孩子不闻不问的烂人。
我看着直播画面，有点不敢想老实巴交的爸爸看到了作何反应。
起先有家长还在和她交流心得，不断响起的下单成功提示让舅舅喜上眉梢。
随着节目开播，十几分钟后，直播间突然开始疯狂地涌入用户。
“太让人窒息了，这种妈谁摊上谁崩溃啊。”
8
评论区热火朝天。
“才多大点孩子让她说得一无是处。”
“上次道歉是为了带货吧，她心里压根不觉得自己有错。”
“单亲妈妈对孩子严格点也没错，我觉得没必要恶意揣测人家。”
“祝楼上摊上这种妈每天还能笑口常开啊。”
“强推正在播的xx真人秀，没当妈的看看避雷啊，以后千万别祸害孩子。”
评论和弹幕瞬间炸裂。
我舅和我妈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直到一条弹幕高亮刷了好多遍。
“她还好意思问孩子她配不配当妈，这样的人卖情感沟通课程，真讽刺！”
评论区也有人刷屏。
“拿单亲家庭卖惨？她这流量玩得够六啊。怎么离婚的忘了？”
“以前同小区的，这妈妈pua孩子还pua老公。”
舅舅紧急中断了直播，可还是有大量用户跑到账号下谩骂。
他对着暴涨的评论又急又气，舅妈呵斥我表哥使劲删。
我妈气得浑身发抖。
她的手机滴滴响个不停，下午她还特地发朋友圈预告了今晚的节目和直播。
当然是我“不经意”提醒的。
我妈当时还白我一眼，“操得闲心，没见你考试这么上心过。”
有长辈打来电话，她不得不接。
“小娟啊，你上电视管教孩子咋也不注意点分寸？邻居都来问呢，”姥姥叹口气，“你说你没事上啥节目啊。”
我妈只能垂头嗯嗯应声，不能反驳。
电话刚挂，我看屏幕显示“废物”就知道是我爸的号码。
“妈，我爸……”
她厌烦地一把摔到沙发上，“他凑什么热闹，平时管过你一天么，一点用没有。”
我只想了一秒，按掉了电话。
我爸是闷葫芦，不逼到份上绝对不表态，也是时候让他担点责了。
9
小姨也试图跟我妈沟通，“大姐，孩子还小，真人秀这种节目把握不了分寸的话对孩子以后成长影响很大。”
我妈哼一声，“我家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
节目声还在嘈杂地进行着，我妈气哭了。
她指责节目组不专业，没有任何有效引导，视频拍得也不专业……
我舅索性急躁地给导演打电话斥责人家。
导演不慌不忙，“全程拍摄你们都是知情的，也没有做任何多余剪辑。”
我舅说要退出节目，我妈又犹豫了。
我在一旁看她脸色变了又变，不用想都知道她是怕广而告之了一趟，结果就拍一期太丢人。
“合同签了的，如果中途退出，可能违约金……”
一听导演说钱，我妈马上就坚定了。
“一期说明不了什么，我也没说错啥，明眼人迟早看得出来，我要是不算好妈妈这世上怕是没会当妈的了。”
导演顺坡下驴，“对嘛，一期节目观众有争议很正常。”
这事还得继续，我舅心里有点憋屈。
他拽我到一边，“你劝劝你妈，这事能不拍就别拍了，直播干得挺好，非得上节目找骂啊。”
我摊摊手，“你觉得我妈能听我的么？”
他烦躁地挠挠头，瞅了我一眼，“真是一点忙帮不上，你说你好好的做那顿饭干嘛？”
我低眉顺目地不吭声，内心冷笑。
他这么热锅蚂蚁般焦急，我还真是头回见。
我舅除了挑拨我妈和小姨的关系上格外热心，其他事向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结果没多久，他就让我大跌眼镜。
真是小瞧他了！
10
第二场直播过去没几天，电视台的节目录制还在进行中。
我妈到底强大，很快调整好了状态，只是录制过程中明显谨慎小心了些。
她尽量避免在镜头前跟我多说话，这和上一期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连导演都不禁抚额，“您平时什么样就什么样，不用太在意镜头。真人秀我们主打一个真实。”
我妈眨眨眼装傻，“我平时就这样啊。”
我当然知道这背后少不了我舅充当狗头军师。
他既希望我妈能持续有热度，又怕我妈被一边倒的群嘲打碎了直播带货的金饭碗。
节目录制，他比导演都积极。
可他低估了网友对我妈的反感程度。毕竟在他和我妈的认知里，他们的言行都是为了孩子，哪有什么坏心眼呢？
许是为了热度，二期节目未播，导演组放了剪辑片段做预告，我妈又一次上了风口浪尖。
网上又骂成了一锅粥。
我舅这次坐不住了，眼看第三场带货在即。
他和我妈合计上次道歉效果挺好，如法炮制。
这次我妈直播一开，先低眉顺目地来了一波道歉。
弹幕主角刷屏，网友的讥讽让我妈脸色越来越难看。
“怎么不卖惨了？没工作也能赖孩子身上。”
“这妈真让人窒息。”
“大家都别买，她就是炒作引流，孩子就是她挣钱工具。”
我妈嗫嚅着，本来该产品介绍环节了，她进行不下去，朝我舅的方向张望。
下一秒，我舅出现在了镜头里。
11
“大家好，我是小姑娘的舅舅。本来我姐为了孩子着想，有些事不想说，可现在大家都这么误会她，我觉得再不说点啥大家会一直误会一位为了孩子操碎了心的好妈妈。”
“网友说我姐把视频放上网是为了引流，带货，故意炒作。事实上那个视频是我外甥女偷偷拍了发出来的。”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我和我姐相信她初衷只是拍视频记录生活，虽然在网上引起了大家对我姐对我们家的争议，但我们也没有怪过她。包括上真人秀节目，我姐也是出于和孩子沟通的目的才答应了节目组。”
他话锋一转，“我们就是小老百姓，也玩不转人家专业节目组，说是真人秀……大家都懂的……”
与此同时，#顽劣少女自导自演闹剧捉弄母亲#上了热搜。
评论区立刻划分成了两派。
“没想到又是熊孩子的恶作剧。”
“这妈也太惨了，单亲带娃，孩子撒谎她还得出来背锅。”
“这是说真人秀是节目组剧本？”
“节目组这是故意蹭热度才这么给人妈妈立人设的吧？也太恶心了。”
也有充满狐疑的。
“这也能洗？节目要是剧本，这妈演技也太好了吧。”
眼看直播间涌入大量网友，我妈和我舅一唱一和地越发说得起劲。
我在他们口中成了撒谎成性，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让我妈头疼不已的叛逆期少女。
我爸成了不负责任、逃避抚养孩子，对妻子长期冷暴力的渣男前夫。
校外的奶茶店里，我把手机直播画面转向他。
“爸，我不想上学了。”
12
我爸盯着直播画面，放在桌上的双手微微颤抖。
此刻我妈正热情地一边回答网友提问，一边卖力带货。
她说我特别笨，随我爸。要不是她耐心的陪伴，我的成绩比现在差得多。
她说离婚是因为我爸不上进，对孩子和她关心不够，还长期冷暴力，她为了孩子有个正常的成长环境只能离婚。
她说我爸对我不闻不问，除了给一点点抚养费，完全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
网友问，你没工作，全靠抚养费养育孩子嘛？
我妈立刻说，所以平时很节俭，有时候对孩子严厉一些，现在有机会直播带货才这么拼啊。
评论区多了一些支持她的声音。
“励志妈妈啊！又是一个熊孩子受害者。”
“丧偶式育儿什么时候能让男士们反省？”
我爸气得眼圈都红了，颤抖着关了页面。
“她是不是疯了，怎么都开始胡说八道了。”
我无奈地说，“我们以前太忍让她了，她觉得自己啥都对，反正怎么说咱俩也不敢吭声啊。”
我爸想起了啥，重重地叹口气。
有同学进来，我赶紧趴桌上挡住脸。
“爸，我真不想上学了，我同学都说我是撒谎精。”
我爸像是鼓起了勇气。
“闺女别怕，爸以前是不想跟她吵，她这么搞我也没啥好怕的了。”
“把人逼得都没法活了啊。”
看他也是一副忍无可忍的样子，我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他。
我爸起先还有点犹豫，他长期被我妈“镇压”，突然觉醒还有点怂，可看我哭得眼都肿了，他心疼地抱着我连连点头。
“就按你说的这么办，爸这次听你的。”
我又给节目组导演打了一通电话，言辞恳切地询问他是否能帮帮我。
13
做好了各项准备，我立刻回家。
直播已经结束，又是一次大卖成功的直播带货，推门进去我妈正高高兴兴地在厨房里忙活。
舅舅坐在桌边开了瓶白酒，得意洋洋地边喝边还在夸海口。
“我这都是排队等着上直播间的品牌，啥样的都有，价格都好说。”
看我回来，我舅明显愣了一下，大概是心虚，所以立马笑盈盈起身。
“楠楠回来了啊，”快洗洗手准备吃饭，你妈今天做的都是你爱吃的。”
我妈听见动静也出来了，难得脸上带笑，“妈给你烧了鱼还炖了点排骨。”
我冷着脸，站着没动，目光紧紧盯着她。
我妈被我看得不自然起来，脸上笑意顿时收敛。
“你拉个脸干什么？这不让你受委屈了我和你舅专门给你做一桌让你开心点嘛。”
我冷笑，“受委屈？你们怎么能撒谎说视频是我拍的？是我专门发出去捉弄你的？”
我妈气急，一把扯掉了围裙。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我这么折腾还不是为了你，靠你爸给那点生活费够干啥的？直播带货挣点钱不还是花在你身上？让你受点委屈还不乐意了？”
“你们就没想过我以后怎么见人？”我重重的地扔下书包，“有你们这样地妈妈和舅舅么？我还怎么上学？别人怎么看我？”
我舅满不在乎地说，“网上的事就三五天热度，过两天就没人记得这事了。再说你一个小孩，搞个恶作剧也没啥，大家说两天也就没事了。”
“对对，你小孩子嘛，不懂事大家都能谅解，你好好上你的学，这不是你操心的事。”我妈也帮腔。
我气极反笑，“就你们要脸是么？怎么了？这时候不敢承认视频是自己拍了发出去的？”
“你不没觉得自己有错么？你怕什么？干嘛撒谎？”
我妈啥时候被我这么怼过，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憋出一句来。
“网上那些人三观不正，我能有什么错？我做什么不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我不由笑出声来，“你生孩子到底是为了啥？贬低她打压她控制她，好显得你什么都对是么？”
“把孩子当傀儡，不能有主见不能有自己的想法，什么都按你的要求来你还不满意。”
“你不是觉得自己什么都对么？为什么还撒谎说视频是我偷拍了放出去的？”
“你们为了钱，为了面子，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呢？”
“舅舅，你敢不敢老实告诉我妈，你这么热心接带货中间背着她拿了人家多少钱？”
啪！
和上一世一样，我舅扇我巴掌的时候果断又有劲。
但我这次连一滴眼泪都没掉。
余光瞥向电视机侧面那个闪烁的小红点，我想我这巴掌没白挨。
14
我舅在中间赚钱的事，我妈怎么会不知道呢？
她只是假装不知道，没人戳破这事，她可以一直装不知道。
她婚后就做了全职主妇，明明是她的性格和同事都处不来，但她非说孩子拖住了她。
姥爷家三个孩子，她和我舅最亲，和我小姨的关系称不上剑拔弩张。
她只是单方面且背地里看小姨不顺眼。说她一身反骨，姥爷还总夸她有主见能拿事。
她比小姨大很多，小姨高考她已经工作多年。她和姥姥劝小姨考师范类被小姨拒绝了。
她为此耿耿于怀好多年。
姥爷那会生病住院没少花钱，她想不通小姨为啥不能上个不怎么花钱的师范类。
小姨顺风顺水地毕业、工作、结婚，是家里混得最好的那一个。
可我妈还是看她不顺眼，彻底结下心结是因为我爸。
她嫌我爸的工作没前途，挣得少，让我爸找我小姨托托关系安排一下。
我爸是闷葫芦，尤其不喜欢那套托关系走后门的社会潜规则。
几次三番任由我妈撺掇，他都不肯去。
我妈只好舍下脸面亲自去找我小姨帮忙。
我小姨拒绝了。
她和我爸一样，对人情社会那套规则避而远之。
我妈气炸了，又不能当面骂小姨，以后指不定还有什么事要找她帮忙。
于是天天指着我爸的鼻子骂，终有一天我爸忍无可忍了，硬气了一回。
硬拖着我妈去办了离婚。
我妈为这事憋着气，婚离了坚决不让我爸见我。
我爸只能偶尔偷偷来学校看我，毕竟硬刚我妈他战绩惨烈。
我妈认准了我和我爸就是小窝囊废、大窝囊废。
所以当我爸正襟危坐在镜头前局促不安地出现时，我妈彻底疯了。
15
节目播出那天，我妈已经三天没理我了。
她躺在床上哎呦哎呦，谁打来电话她都痛骂我一顿，说被我气病了。
她在等我主动认错。
我拿了书包拉开门，“我去小姨家写作业。”
她假装没听见。
我关门下楼，内心畅快。
巴不得她不理我呢，一会节目播出的时候我可不想跟她正面交锋。
节目播出时，我正在吃小姨切的水果。
她指责我妈不该撒谎让孩子背锅，我妈一气之下拉黑了她所有联系方式。
这期节目以特别版形式登场。
节目组也很刚，硕大的主题字幕醒目极了。
#令人窒息的母爱#
镜头一切，我爸老实忠厚的脸出现在荧幕上。
连我小姨都一愣，可想而知我妈和我舅的反应了。
我爸先自报家门，然后开始娓娓道来自己是如何因为过度忍让成为前妻口中的渣男的。
没孩子前，两夫妻最大的矛盾是我妈总拿我爸跟别人比。
从身高、长相，到性格和工作，我爸在她眼里一无是处。
看大门的都有可取之处，我爸没有。
我爸性子软不爱跟她计较，能忍则忍。
有了孩子以后，矛盾升级。
我妈说我爸时固定句式是，你看你们父女俩……
等我长大点，我妈数落我时，总不屑地看一眼我爸。
“你觉得我说的对么？”
我爸只能点头如捣蒜。
但矛盾日积月累，终于在一次我爸鼓起勇气跟我妈理论，随即上升成大吵一架后，两人草草离婚收场。
我妈提的苛刻要求我爸全答应了，近乎净身出户。
我妈还不满意，在所有亲戚、朋友、邻居面前把我爸批判的渣都不剩。
我爸在镜头前颤颤巍巍地掏出一堆账单和票据来，就差指天发誓。
“离婚三年我没少一分钱抚养费，说要给孩子买这买那，我也都给了。她说我对孩子不闻不问真是昧著良心，连见都不让我见孩子，知道我带孩子出来吃顿饭，回去能数落孩子好几天。这样的妈怎么好意思自己闯了祸让孩子背锅？”
我爸这一波背刺，估计能把我妈气得晕过去。
好戏还在后头呢。
16
我爸郑重表态要重新争取我的抚养权后，节目放出了一节视频，名为：妈妈，你为什么撒谎？
那是我和我妈，我舅那天争吵的视频。
节目组给我打了码。
我的声音夹杂着愤怒和哭腔，在电视里尤为悲愤。
“就你们要脸是么？怎么了？这时候不敢承认视频是自己拍了发出去的？”
“你不是觉得自己什么都对么？为什么还撒谎说视频是我偷拍了放出去的？”
视频的结尾，是我发给导演的语音。
“叔叔求求你帮我澄清事实，视频不是我拍的也不是我发的，我妈妈也不肯帮我解释，我还要上学的啊……求求你了叔叔……”
节目收尾，是节目组请的教育专家头头是道分析父母行为对孩子心理成长的诸多影响。
小姨叹了口气，关掉了电视。
她挨着我坐下，拍了拍我的手。
“节目组放的视频是我给的。”我实话实说。以前受我妈影响，也怕她生气，我很少跟小姨接触，见面也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可我知道她和我妈不一样。
她看了我一眼，“首先偷拍这个行为是不对，你自己也知道对吧楠楠，但是平时我们这些长辈对你关心不够，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你可能也想不到找我商量，所以会选择比较极端的方式。”
她说会找机会好好跟我妈谈一谈，也说以后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她商量。
我点点头，看了一眼时间。
手机在嗡嗡响个不停。
算算距离，我妈也快到了。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17
小姨给我叫了个车，让我去她闺蜜家躲两天。
她送我上车，又叮嘱了许多。
我舅比我妈还着急，大概是他看到以后第一时间先去了我家。
连带我舅妈三人一起急吼吼地冲到我小姨家。
结果小区大门都进不去。
我小姨压根不接电话。
保安代为联系，我小姨就一句话。
“孩子没在我这，见我也没用。”
我妈和我舅在小区外面撒泼打滚地闹腾，他们不信我小姨。
闹了一个多小时，有其他业主忍无可忍报了警。
出警的民警刚到，他俩立马从地上爬了起来。
我舅陪着小心，笑得比哭还难看。
“不是闹事的，就是家务事……家务事。”
我妈缩在我舅背后，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我舅妈嫌丢人背过身去。
趁人多悄悄站到不起眼的地方去了。
我舅还在试图说服警察，让我小姨出来见面。
可警察听完他啰里八嗦一顿陈述后，完全不想掺和。
围观的人里有人认出我妈来，叫了一声。
“这不是那个黑心妈妈么？让自己女儿背黑锅。”
“对对，还开直播带货的，我弟媳买了他家的按摩椅。”
“好不好用，我前阵子也想买一个来着……”
我妈赶紧一手捂着脸，一手拽着我舅往外走。
我舅还在嘟囔，“不让这孩子出来澄清，今天这事怎么解决啊？”
我妈充耳不闻，一路拉着他出了人堆。
她还试图给我小姨打电话，结果发现这次轮到她被拉黑了。
18
我以为我妈和我舅迟早会找上门来。
以我舅的尿性，见面没准先给我一巴掌。
但暴风雨没有如我预料中来临。
或者说，暴风雨选择了区域集中降临，我妈带货的按摩椅出事了。
她和我舅合计了几天，编好了一套说辞。
俩人还想如法炮制，开直播诚恳道歉，然后继续带货。
我舅还有点犹豫，可我妈非常的自信。
“家长做错事也一样要道歉，谁家父母和孩子没点磕绊呢？”
“那些看直播的人就能保证他们当家长没有犯小错的时候？”
“还是要看出发点的嘛，我是亲妈我肯定是为了孩子好。”
直播一开，我妈正在诚恳道歉呢。
我舅突然一拍大腿，“坏了，出事了。这下完了完了。”
直播刚开始，平台立刻涌入大量申请退货的用户。
原来是电视节目播出后，我妈带货的产品引起了几个测评博主的关注。
他们本意是想蹭一波热度，涨点粉丝。
哪知道我妈带的货这么经不起检测，顿时让这几个博主来了兴致。
大刀阔斧地给我妈整出了连续三期视频。
#撒谎精妈妈带的货你还敢买么？#
测评博主晒出了从我妈直播间买走的按摩椅的检测报告。
清晰严谨的数据显示这些按摩椅是不符合基本标准的伪劣产品，关键它还有很高的安全风险。
随即有人开始爆料，这些按摩椅都来自三无产品线。
被贴牌的品牌也出来摆证据，说从来没有找过主播带货，也压根没有给该直播间供货。
跟风购买了的网友开始后知后觉，“这和小姑娘给她妈妈买的按摩椅压根不是一个品牌吧。”
“挂羊头卖狗肉，这妈再有啥幺蛾子我都不奇怪。”
“早就说她钻钱眼里了啊，自己的孩子都坑。”
“就她这样的还卖家庭教育的课程呢，多缺心眼的人能去听她的课？”
我妈是被骂着退出直播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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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摩椅的退货以点带面地冲击了后台，连带其他产品也开始大面积退货。
受到波及的其他按摩椅品牌截取了我妈视频里各种不负责任地言论，说要以诽谤和造谣影响品牌声誉为由起诉她和我舅。
我妈开始怪我舅，“你不是说你有门路，人家给的佣金高，品牌都有保障信得过么？”
“你可坑死我了！”
我舅也不客气，“没我你能做得起来直播？上了几个热搜上傻了吧。”
他咬死了是被黑心的造假工厂骗了，怎么都不承认是自己黑了心想要从中捞钱。
正经品牌不是没找过他合作，给不起他那笔回扣，他一口就回绝了。
他俩吵架我妈也赢不了，况且现在是一条绳上的两只蚂蚱，还得抱团先自救。
我舅妈思前想后，小心翼翼地问他俩要不要找我小姨帮忙。
毕竟我小姨社交广泛，能办事的朋友也多，说不定能想出什么辙来。
我妈气鼓鼓地骂了我舅妈一顿，转头回屋躺着去哭了。
我舅厚着脸皮找我小姨，依然是碰了一鼻子灰回来。
气急败坏地骂，“亲姐弟啊，大姐你说得没错，她就是白眼狼，一点忙都不帮。”
那档真人秀也在我妈叫嚣要起诉之前，收集证据先一步拿起了法律武器。
我妈和我舅根本无暇来找我算账。
退货很不顺利，因为我妈早拿着直播挣的钱去定了一套大房子，钱都交首付了。
我舅吞掉的钱也是一分都不想吐出来。
他们孤注一掷地又开了一场直播。
我妈一脸憔悴地出现在镜头前，眼睛红肿，声泪俱下的控诉。
她说我爸和我联手想要抹黑她，目的就是我爸不想给抚养费。
我是受了我爸的唆使。
她甚至还冲我喊话，说我跟着我爸一辈子没出息，只有妈妈才会无私地爱我对我好。
又罗列了二三件小事试图证明自己是一个合格的妈妈。
无非小时候下雨天她去给我送伞，钱不宽裕的情况下也给我买过几次零食。
镜头里还挤进来我舅的脸，焦急地表达着对“迷途”孩子的担心。
就差对着屏幕喊：孩子，快回来吧，妈妈和舅舅都爱死你了。
呵呵，我看着她和我舅卖力地表演，想笑。
我爸此刻正满头大汗地给我的新卧室装书桌。
他已经起诉我妈，准备申请对我的抚养权。
咔嚓，屏幕黑了。
直播间被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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