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江万里急匆匆地赶往医院。
苏欣因为饮酒过度，胃出血了。
他皱着眉头看着苏欣，眼前的女人虚弱地躺在床上，浑身酒气。
“怎么回事？”
江万里长叹了一口气：“我以为那天我说的很明白了，苏欣，我已经结婚了，从你离开我出国的那天，我们就回不去了。”
苏欣红着眼睛痴恋地看向江万里：“万里，我知道你爱我，我出国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懊悔的事情。”
江万里敛下眼眸：“抱歉，灵玉还在家里等我，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苏欣拔掉输液的针管，挣扎着起身，抱住了要转身出门的江万里，声音带着浓厚的哀伤：“万里，我不说了，我不说这些了，我只求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女人的眼泪滴落到他的肩膀上，烫得他颤了颤。
江万里犹豫了。
到底是自己曾经爱了这么多年的女人啊。
他最终没有推开苏欣，只是叹息了一声。
不知为何，江万里想到了许灵玉，她现在一定还在等着他吧。
就陪苏欣最后这一会儿吧。
以后跟着许灵玉好好解释，她一向善解人意，不会生气的，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
心里为何隐隐不安？江万里强行压下这股不安。
15、
凌晨的时候，江万里回到了家。
打开家门前，他已经想好了解释的说辞。
可是客厅里空无一人，甚至连桌上冰箱里都干干净净。
洗干净的碗筷整齐的码在沥水槽内。
他试着给许灵玉打电话，却一直无人接听。
江万里有些慌了，许灵玉她真的生气了。
他一定是跟自己赌气这才躲着自己。
江万里打电话给许灵玉的同事，
同事却说：“许灵玉啊，三个月前就离职了啊。”
江万里失落地挂断了电话。
他突然记起来那天和苏欣陪着苏欣妈妈去医院体检时，
苏欣妈妈的小包落下了。
后来是许灵玉追了上来，把包还给了苏欣妈妈。
苏欣妈妈在车上发现了包里还有一张存折。
当时江万里也没有多想，只是想着要赶紧回去跟许灵玉解释。
现在看来，那个存折应该是许灵玉留给苏欣妈妈的。
江万里只知道许灵玉从小在孤儿院里孤独长大。
她总是落寞地说他其实是有妈妈的，只是她的妈妈不要他了。
江万里心中生了疑惑，派人去打听了一下苏欣妈妈的过往。
那个人说，苏欣妈妈之前是有过小孩的，只是那个孩子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那个被苏欣妈妈抛弃的孩子如果还在，应该已经27岁了。
江万里的心颤了颤。
许灵玉也是27岁。
所以她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留给了自己的妈妈。
江万里又想起了许灵玉最近的不对劲。
半夜的时候，他总会被许灵玉压抑着的痛苦呜咽吵醒。
他想起了家里随处可见的白色药瓶。
他找到一只快被吃空的小瓶，上面的药品名写着：“羟考.酮。”
这是癌症患者的止疼药。
怎么会？怎么会？
江万里疯了，他到处寻找许灵玉，却怎么也找不到她。
每天回来，空荡荡的家，冰冷的床。
再也没有人帮他收拾好一切，再也没有人等着他回家。
原来那个女人已经是他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一部分了。
江万里心乱如麻。
他开始痛恨自己察觉到许灵玉的异常时没有多问一句。
“你就多问一句，哪怕一句也好啊！”
江万里懊悔地想。
16、
江万里发疯一般地找了许灵玉很久。
可她就像消失一般，什么消息也没有。
江万里红着眼睛在沙发上坐下，却不经意瞥见了沙发上放着的平板电脑。
这是，许灵玉的平板电脑。
江万里想起，曾经好几次看见许灵玉一脸落寞地在平板上打字，似乎是在记录着什么。
那时候的许灵玉浑身有股破碎感。
江万里看到时，都会眉头皱一下。
但是江万里想，许灵玉从来都是一个听话懂事善解人意的妻子。
就算有什么事情，她也会独自解决。
……
江万里犹豫了一下，终于忍不住打开了平板电脑。
锁屏打开就是微博的界面。
在许灵玉微博小号的心情记录里，江万里看到了让他痛彻一生的真相。
“2020年11月5日，我发现我怀孕了，但是最近他公司在转型的关键时刻，我不想他分心。”
“2020年12月9日，医生说，宝宝发育得很好呢？我猜她是个女孩吧，不如就叫小月牙怎么样。”
“2021年1月1日，新的一年，我希望小月牙乖乖在妈妈肚子里长大，希望我爱的他一切顺利，看他辛苦我很心疼！”
“2021年1月15日，小月牙去做了小天使，他甚至还不知道有小月牙的存在。我知道他为了公司每天都很辛苦，是我扶他上楼梯时没站稳，我不怪他。”
……
江万里的呼吸一窒，他想起婚后不久，有段时间许灵玉每天苍白着脸喝着一碗又一碗中药。
原来，他们之间竟曾经有过孩子。
因为自己的原因，还导致许灵玉摔倒流产。
江万里心情越发沉重。
……
“2023年8月5日，我得脑癌了，我好恨自己，要是我走了，他怎么办？”
“2023年8月18日，我要先做活检手术，确认肿瘤性质，我想让他陪着我，可是苏欣回来了，他得去接苏欣。”
“2023年9月24日，他和苏欣陪着妈妈去逛街了，他们看着真像一家人。”
“2023年10月14日，他带着苏欣去晚宴了，许灵玉，你真是个笑话。”
“2023年12月11日，结婚纪念日，他接了苏欣的电话走了，哈哈，许灵玉，你也该走了。”
……
江万里心痛得呼吸不过来。
结婚3年，他以为她听话懂事，却不知她善解人意的背后竟有这么多隐忍。
原来，那天，许灵玉知道自己去接了苏欣。
江万里，你真是个坏人。
他狠狠地打了自己两个耳光，无助地伏在沙发上，眼睛涩涩得难受。
沙发上还有许灵玉身上的香味。
江万里怔怔地站起了身，他捂住胸口，这里好痛啊。
他喃喃喊着许灵玉的名字，可是已经没有人再回应他。
怎么会呢？
他从来回头，她都在他身后的呀。
17、
高楼冷冽的冷风扑打在我的脸上。
我向着虚空处迈开了我的一只脚。
“妈妈！不要！”小月牙哭喊着试图抓住我的衣摆。
我愣愣地低头看，那双湿漉漉的眼眸猝不及防地印在了我的眼睛里。
心里涩涩的难受。
小月牙，妈妈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妈妈，替小月牙活下去看看这个世界好不好！”小月牙哭着哀求我。
眼泪从我眼角飞出，消失在高空的寒风中。
我的心下柔软了起来。
我退后一步，走到高楼的空地上，在虚空中拥抱了小月牙。
谢谢你，小月牙，每次在我最脆弱的时候抚慰我。
18、
我划掉写给江万里的遗书。
收拾了一些衣物，独自来到了普宁岛的疗养院。
照顾我的护工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她叫阿梅。
她非常活泼，话也很多。
一次，她无意中看见遍布我手臂间的伤痕。
“许小姐，你的家人呢？”
家人，我怔了怔。
随即，我摇了摇头。
“我没有家人。”
“啊，不好意思。”阿梅抱歉地看着我。
“那总有朋友吧。”她又小心翼翼地问。
我苦笑了一下，我哪里还有朋友，我这十年，所有的生活都在围着江万里转。
他曾经是我生活中唯一的光。
可是现在，我还是回到了黑暗里。
不知怎么，我竟然很想跟眼前的小姑娘聊聊我这一生。
我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
从我的身世到我曾经我爱过的人。
“那最后，那个男孩，你们没有在一起吗？”
我只是苦笑了一下。
19、
止疼药的量越加越大，我也把药换成了吗啡。
可是吃再多的止疼药还是疼得我神志不清，几欲昏厥。
我吃不下饭，吃了就要全部吐出来。
有天我看见镜子里可怕的自己，有那么一瞬间的诧异。
我摸了摸自己颧骨高突的脸颊。
现在的我好瘦啊。
我恍惚间觉得自己已经离死亡很近了。
阿梅在帮我收拾床铺。
却意外在我枕边找到了我的结婚戒指。
“许小姐，您结婚了吗？那您的丈夫呢？”阿梅惊讶地问我。
我默不作声的收起了戒指。
“我现在没有丈夫了，他爱得是别人。”
内心的阴暗情绪又开始翻涌起来。
我的头又开始剧烈疼痛起来。
20、
阿梅出去了。
我踉跄着用最后一丝力气瘫倒在床上。
好疼……
我疼得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脑子里像是有千把万把刀在剜着我的肉。
我狠狠地咬住颊边软肉，血腥味在我口腔里漫延开来。
死了就不会疼了吧。
我颤抖着手摸到了床边椅子上放着的水果刀。
想要对准自己的手腕划下去。
这把刀是我故意放在这里的。
为的就是在我忍受不了的时候可以了结自己。
我跟自己说，用力划下去，你很快就不会再疼了。
小月牙又出现了，她心疼地摸摸我的脸颊：“妈妈，别做傻事好不好，小月牙会心疼。”
我苦笑着放下了水果刀。
21、
阿梅推门进来，她看到了我拿在手里的刀。
她吓得尖叫一声，冲上来抢走了这把刀。
“许小姐！不要这样。”
我无力地靠坐在床上，垂下了眼睛，试图掩盖自己眼中的哀伤：“我活着也没有用，甚至我死了都不会有人为我难过。”
“谁说没有人会为你难过！”阿梅气愤地大声朝我喊。
见我抬眼看她，她看着我大声说：“我会难过的。”
我不说话了。
过了很久，我跟阿梅说：“能帮我个忙吗？可以不可带我去下海边？”
阿梅用轮椅推着我来到了海边。
海边的风带着清新的咸鲜味，吹得我很舒服。
我取出和江万里的结婚戒指，抛向大海。
小小的戒指坠入了蓝色的海洋，瞬间消失不见。
再见吧，我的过去！
22、
江万里失魂落魄地过了一段难熬的日子。
他也不去工作了，关了手机，买了大量的酒，试图麻痹自己。
他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坐在沙发上掩面痛哭。
余光中瞥到垃圾桶内被揉成一团的白纸。
鬼使神差的，他取出那张纸，展开看了起来。
是许灵玉写给他的，上面诉说了她的拳拳爱意，她说她很后悔和江万里结婚，她知道江万里不爱自己，希望江万里在她走后，可以和苏欣好好生活下去。
最后落款是“许灵玉绝笔”。
这是许灵玉的遗书啊。
江万里心疼得无法呼吸，他崩溃地大哭，不断地用手抽打着自己。
他这才意识到，许灵玉这个女人早已住在他的心里。
没有她，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生活。
好痛啊，真的好痛啊。
23、
苏欣一连几天都联系不上江万里。
她急忙地驱车驶往江万里的家里。
推开家门，一地的空酒瓶。
江万里坐在沙发上，眼神空洞，机械地往自己嘴里灌酒。
他看向苏欣，傻傻地笑了：“灵玉，你回来啦。”
他复又哭着喊：“我就知道你不会不要我的。”
他面带激动，准备跑向苏欣时，却突然晕了过去。
苏欣急忙冲上去扶起江万里去了医院。
她看着病床上一脸憔悴的江万里，充满了心疼。
江万里睡梦中还在喊着：“灵玉，我错了，别离开我好不好。”
谁知，睁开眼来，却是苏欣在他身边。
许灵玉，你真的走了，我真的失去你了。
江万里哭着朝苏欣吼：“你滚，我真后悔认识你，为了你，我把我爱得人伤害得这么深。”
苏欣想过去抱着他，却被激动的江万里拿东西砸破了头。
苏欣面上带着愠怒，她无奈地看了一眼江万里，转身离开了病房。
24、
江万里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好糟糕啊这一切，他想。
每呼吸一下，他都能想起许灵玉。
如果此刻许灵玉还在，她是不是会心疼他。
医生皱着眉头走了进来：“江先生，你的胃大出血了你知道吗？”
“你还喝了这么多酒，也太荒唐了！”
……
江万里无力地想，无所谓了，没有许灵玉的日子他也不想活了。
许灵玉，我的妻子……
江万里咳出了一口血。
这日，江万里又坐在沙发上翻看许灵玉的微博。
朦胧间，似乎看到许灵玉笑着向他走来。
“今晚吃什么？还吃你最爱的乌鸡红枣汤？”
“你累不累，待会儿我给你放水，你去好好泡个澡。”
江万里闭着眼睛，想象着许灵玉温柔地亲吻他的唇角，眼里都是爱意。
心中又泛起一股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