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委会屋子里。
村长梁满仓愣住了，不可思议的看着周淑音。
旁边的刘翠兰得理不饶人，指了指她，眼睛里都在冒火星子，“村长，村主任，咱们送她到村公所去，他这是投机倒把。”
说真的，周淑音压根就没想过事情会朝这么复杂的方向发展，梁满仓摸了摸上衣口袋，似乎准备掏香烟抽，以便于让自己冷静下来。
至于刘翠兰，面容狰狞，冷笑着说：“她天不亮就出去卖东西了，她是咱们村第一个外出做生意的买卖人，抓起来让她蹲大牢。”
院子里，王婶不乐意了，走进来嚷嚷，“了不得了，这要抓，家家户户都跑不掉，你妈也每天在村子里走街串巷卖老母鸡蛋呢，你先从你家割资本主义尾巴。”
“王婶，咱老太太算账，一码归一码，我家那是……是，是鸡蛋，她是做生意。”
刘翠兰也着急了，狠狠地斜睨王婶，人群中大家都开始议论，就在这时不知道谁说“陆辙来了”，“她当家的来了”，众人回头，看陆辙气昂昂走了进来。
在看到陆辙的一瞬间，刘翠兰的眼直勾勾的看向他。
陆辙刚刚就听到了刘翠兰的话，他提高了声音，“谁说不能做生意了，谁说做生意是没有斩断资本主义尾巴？”
刘翠兰撇撇嘴，用力碾死地上一只蚂蚁，嘴唇都快翻起来了，“谁说的，领导说的，上面说的，不是吗？”
众人看向陆辙，陆辙却看向周淑音。
“阿辙，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好像目前这个时代的确不允许做生意，她倒忽略了这个，但陆辙却笑了，义正辞严的说：“上头说了，提倡个体经营，鼓励经济独立。”
“放屁你……”
刘翠兰咬咬牙。
陆辙倒是好脾气，“上个礼拜人民日报头版上就说了，我带了报纸来，你们要是不相信可以打电话到报社或城管局问一问。”
话说完，陆辙将报纸丢在桌上。
刘翠兰不认识字儿，谄媚的靠近梁满仓，“村长，您给咱们念一念，看看是真是假。”梁满仓握着报纸的手颤抖起来，看完以后哈哈大笑，“哎呀，我家老牛下了牛犊子，前几天就准备卖出去，我愣是不敢，现在好了，咱名正言顺去做买卖。”
“真的？”
王婶撞一下刘翠兰，“可不是真的，比珍珠还真。”然后冲周淑音一笑，周淑音也笑着看看王婶，“晚一点我送一些给你和赵大哥尝一尝，保管好吃。”
“那多麻烦，对了，我也还有东西给你。”两人笑了。
但刘翠兰却差一点哭了。
回去的路上，周淑音有点内疚，“我之前没打听能不能做生意。”
陆辙却笑了，“你就不要担惊受怕了，你那天说要出摊，我就到镇上买了日报，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国家鼓励个体经营的，现在你放心卖就好了，赶明儿城管局的来了还要收你五毛钱的摊位费，那时候咱就算合理合法了。”
“那就叫大西北凉皮，咋样？你给我写个招牌，生意指不定多好。”
回去后，陆辙果然打磨了一块木板，在上面写了“大西北凉皮”五个字，端详了一下又找了雕刻刀来，将字儿一笔一划雕刻了出来，等着色完毕老远就能看到。
周淑音乐了。
“这个好，鲜艳，敞亮。”
隔日，周淑音趾高气昂出摊，生意比前段时间还好，她放开嗓子吆喝起来，人来的越来越多。
这么一来，有人就眼红了。
陆卫红被罚款拘役后再次放了出来，她偷摸的观察了好几天，回去对张秀兰说：“妈，你都不知道，周淑音卖面皮发财了。”
“啥是面皮，她能发财？”
陆卫红描述了以后，张翠兰长了心眼儿，“咱也要琢磨琢磨怎么做的，咱过几天也出摊去。”
很快陆卫红就从附近小孩子口中打听到了制作方法，其实，蒸面皮是看似简单做起来很考验计较的活儿，不是老手哪里能看明白。
陆卫红在家里尝试做了一些，满以为不错，次日就让陆铁柱写了“小西北凉皮”的招牌，她索性摆在了周淑音摊子旁边。
周淑音想不到会在这看到陆卫红，她好奇的盯着“小西北凉皮”的招牌看，目光下滑，落在了陆卫红的手上，陆卫红生疏的忙碌着，一盆子面疙瘩看看就让人牙疼。
“你也卖这个？”
“咋？”陆卫红抱着手臂，冷笑，“你能做生意我就做不成，看清楚了，我这也是面皮。”
周淑音只淡淡一笑，那面皮和自己的差别太大了，以至于她甚至感觉不到危机。
“来来来，”陆卫红开始吆喝，“走过路过您不要错过，小西北凉皮，一毛五一碗，好吃不贵，好再来啊。”
很快有人就来了，那人瞅了瞅大西北又看了看小西北，一屁股坐在了陆卫红这边，“我吃一碗，打包一份儿回去给家里尝一尝，早听说你们这个好吃。”
陆卫红忙了起来。
很快一份儿就送了过去，那人吃了一口就站了起来，再硬着头皮吃了一口，一脚踹翻了桌子，“我说，你以为我是蝙蝠呢，盐罐子都倒里头了，这也就罢了，你看看你这面皮，熟了没有？”
“同志，吃了就要给钱，你没钱来我这里摆阔？还有，你无缘无故砸我摊子算是怎么一档子事？”陆卫红抓住那男人胳膊就理论。
男人握着拳头，“滚不滚，我今天火气大，惹怒我，看我不揍你，城里人的钱这么好骗？”看得出，那的确不是个善茬。
陆卫红不敢纠缠，眼睁睁看着那人去了
接下来，还来了一些人，每个人都扬眉吐气而来，垂头丧气而去，一早上过去了，也没看陆卫红开张，倒是不少厚墩墩的面皮倒在了旁边垃圾桶里。
“凭啥啊，你们太欺负人了，一毛五不算贵。”
有个女人到底不忍心，走到陆卫红跟前，“人家大西北是正宗的，你这和猪吃的有什么区别？不是我说，你去对面屠宰场上班保证是一把好手，还能给猪贴几天膘，保证一个个肥头大耳的，便宜啊……没好货。”
那女人挖苦完毕，坐在了周淑音这边，“阿音啊，老样子，一份儿现场吃，带走一份儿，谢谢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