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昨日夜晚,刘不害似是无心地跟麻雀张聊道:“小张哥可知西京商市有没有铸造法器的师傅?”麻雀张道:“兄弟在讲笑话罢,那商市里什么人物没有,有的只怕你雇不起。”
刘不害道:“那能告诉我这西京商市里最有名的炼器师是何人?”麻雀张直截了当地道:“如果说那最有名的,那应该是法器区里一毛头小子。”“毛头小子?”刘不害十分好奇,这炼器可包含淬雷等工序在其中。道行不够精深,手艺不够熟练,年龄不够大者都不能成为个优秀的炼器师。所以麻雀张口中的毛头小子倒十分让他觉得十分稀奇。
麻雀张砸了砸嘴道:“没错,那人就是个毛头小子,不过人家对炼器极具天分,据说好多修真门派都抢着招纳他入门呢。”刘不害道:“那他为何不入?”“我怎么知道,兴许人家对修行没兴趣,一心只想着挣钱呢。不过不害老弟你要去炼啥呢?”
刘不害笑笑不说话,麻雀张见此道:“你不说我也能猜个大概,想必定是很名贵的东西,看你右手上戴的护腕就猜的出来。”刘不害一愣,他看向自己的右手,手腕处依旧还戴着那面狰头骨所制的护腕。刘不害道:“我这护腕只不过是一般的货物,不值钱的。”
“你糊弄谁呢,张哥我倒卖了多少修真者货物,连这点眼力还没有吗?”麻雀张大声说道。
刘不害听言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麻雀张又道:“也罢,你要炼啥我也懒得去深究,不过张哥我可得提醒你一句;那毛头小子可是很贪的,你若没足够的赤金可使唤不动他!”刘不害点头道明白。
时间转到今日,刘不害已独自来到了西京商市,他从南门而入直接进了法器区。无论何时这法器区总是人流如潮。刘不害看向街边那一家家店铺,那些店铺上的朱漆都消磨了许多,门前的柱子上斑痕犹在,那些都是岁月雕琢下的痕迹。许多肉眼可见的地方皆蒙上了厚厚的蜘蛛网,尽显古朴之色。刘不害不禁感叹:这些店铺可都是几十上百年的老店,那该证明这西京商市繁荣了几多年啊!
逛了几圈下来,街市依旧是一眼望不到头,他想往其他路走去,过来许久却回到了原地。刘不害深感要迷失其中,他忙朝街边店铺的伙计问道:“小哥,你知道一炼器的毛头小孩店址吗?”那店伙计朝他右边一指道:“朝着这个方向直走,进了传送法阵后向右拐,再接着向前,再到下个路口旁就能找到。”刘不害脑子听的有些晕,他答谢过后努力顺着记忆走下去。
首先是朝右直走,走到前方有一传送法阵,刘不害进了法阵后本该再向右转,却不料前方一群守卫看守着,守卫旁的牌子写道:“前方设阵,闲人避道”刘不害无奈地自语道:“看来还得绕路了。”沿着守卫看守的道路又绕道而行,没成想却越跑越远。好不容易快抵达前方,没料却顺着传送法阵走道不知何处,待刘不害要原路返回时,不成想又身不由己地被人潮推着向前走,刘不害心中无限凄凉,这商市简直也太大也麻烦啊!
待终于寻着那铺子时刘不害已是走的双腿发软,他搭在门栏上放声喊道:“有人吗?”炼器铺里缓缓地走出个身影,刘不害侧过头看去,却忍不住吓得跌坐在地上。那身影明显匍匐着出来,但这也显得其无比巨大。炉火照着那身影的手臂,却如那华表一般粗大。刘不害坐在地上道:“这…这还是人吗?”
那道身影靠近帘帐后竟然又一下挺起了身子,身形显得比原先又高大不少。那身影站直后掀开帘帐出来。刘不害这时才看清那高大的外貌。果然也如他所言,这身形根本不属于凡人,而是一只浑身褐黄的妖兽。那妖兽上肢短小粗壮,下腿姣长而有力,肢臂上的爪子洁白的锋利。走进时又觉得那东西尖头大眼,舌头不时地探出外面。看上去就是只大蜥蜴。刘不害还在仔细观望,那只大蜥蜴却开口道:“找本大师有何事?”
刘不害只见它在探舌头。声音虽大蜥蜴那发出,却未见它开口说话,于是刘不害低下头准备看清这蜥蜴如何口吐人言。那蜥蜴见刘不害不回话,似乎有了些不耐烦,于是他突然转过了身子,长长的尾巴直接扫在刘不害肚子上将他推开一边。刘不害慌乱中连忙起身,却发现那蜥蜴背后居然还趴着一个小孩。好啊原来是这小孩在装神弄鬼!
刘不害道:“你就是传言中的那炼器师吧,我此次前来希望你能帮我炼制个法器,法器材料我已自备好就差你动手了。”那小孩听言道:“什么材料?”刘不害解下包袱直接甩向那小孩,那小孩座下的大蜥蜴用尾巴一卷便将包袱接住,转而递到了小孩面前,那毛头小子粗略地朝包袱内看了几眼,随后道:“原来是块赤霄石,不错,你要炼制成什么法器?”
“当然是一柄剑。”
“可以,那说说报酬吧。”毛头小子直截了当地道。刘不害此时纳戒里可没多少钱,之前在拍卖法决所得的赤金都拿去买了属性灵种,来到了这天水郡后他本打算再低价售卖些法决,不料待询问了白昭后,后者只是冷冷回道:“你不要命了吗?”刘不害一开始还不解,直到和麻雀张与赵水等人在这商市里逛了半天,才发现鲁山派在这西京商市都直接设有店铺,倘若他公然在此售卖鲁山派法决,只怕是不用半天人家便查找上门。但现下他也没时间去琢磨怎么搞到赤金,眼看着四天后要出发,时间也太过仓促。
此刻见那毛头小子问起,他摊手道:“我身上没有赤金,不过我愿意用其他东西代替?”“拿什么?你手腕上那东西,还是你的命?”那毛头小子直言不讳地道。刘不害见那毛头小孩语气略有不满,他道:“你这毛孩,年龄不大口气倒如此尖刻,晓得伦理纲常吗?”那小孩听言从大蜥蜴上滑了下来。他道:“知不知晓纲常也不妨碍我炼器,你只管说什么报酬。”
刘不害问:“法决要吗?”小孩听言道:“我素来不爱修行,法决于我无用,我要这些破烂玩意干嘛。”刘不害一阵语滞,好像除了脑海中的法决,他还真拿不出什么好的报酬。想到这刘不害又忍不住暗骂和雅商行八百遍,若不是他们坐收渔利,此刻刘不害还需要为炼器费用大伤脑筋吗。
那小孩道:“既然你开不出好的报酬,那不如听我的报价如何?”刘不害道:“那你请说。”小孩指着那包袱道:“我就要你这赤霄石的一半好了!”
“不行!”刘不害断然拒绝道:“这块赤霄石本就仅够炼制一柄法器,若是取下一半分与你作为报酬,那我还用不用炼制法器了。”那小孩道:“那要不成四六分也行,我拿少的那份,你那六份铸造一把剑足矣。”刘不害半信半疑地道:“真的吗?”小孩子肯定地点了点头,“若用此石炼制法器,还需掺入五金加以糅制,这样方可增强法器的威力。你就信我的吧,我说能成就能成!”
刘不害还欲详细询问,可那小孩已命令蜥蜴妖兽把赤霄石装入坩锅熔炼,刘不害看着那大蜥蜴轻车熟路地将坩锅密封,随后俯身在火炉处吹火,而那小孩端坐在一边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他趁机低声向白昭问道:“白爷爷,你说这比买卖合不合算?”
白昭没有回他的话,刘不害又试探地喊了一声,可仍旧没有回应,刘不害只能作罢。他心想估计白昭仍旧在生他的气,不过生气归生气,假设自己真的被坑成冤大头,他不信白昭会无动于衷。所以即使白昭没有理会自己,刘不害依旧没有改变主意。
看着那小孩与大蜥蜴一人一兽的配合,刘不害不禁有些好笑,也不好说到底是谁才是炼器师。那小孩见刘不害偷着乐,他开口道:“你在笑什么?”“没什么,只有觉得你们这搭配有些奇葩…”
那小孩啧了一声,随后继续指挥着大蜥蜴熔炼赤霄石,刘不害趁此靠上前道:“毛头小子,你叫啥,今年多大?”“你有何意?”“没什么,就是有些好奇罢了。”
那小孩狐疑地盯了刘不害一阵,随后开口道:“我叫苏眉,今年刚至五岁。”刘不害道:“真是后生可畏!我叫刘不害,请多指教。”那苏眉撇了撇嘴道:“切,别想跟我套近乎,该给的报酬一份都不能少!”“你这小孩心眼咋就这么多,我既答应了你就不会变卦。”刘不害撇了撇嘴。
“话说你怎么这么小就出来谋生,你爹娘呢?”刘不害又开口问道。
“家人都没了,唯一能代替他们的只留这阿颇了…”苏眉一转眼看向那头名叫阿颇的蜥蜴精,提到家人,他一改那看似老气横秋的语气,言语间吐露出了阵阵落寞。刘不害听言也不觉想起了生死未卜的爹娘。他道:“那我要比你好点,我的父母只是被坏人抓走,但只要他们还活在人世,那重聚就还有个盼头。”苏眉道:“想不到你家庭里也有这般的变故。”
刘不害叹道:“唉,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如今这世道上难逢团聚的家庭多了去了。”苏眉听言点了点头,提起家庭似乎都是他们两人心中的痛,所有刘不害和苏眉都心照不宣地保持了沉默。炉火还在熊熊地燃烧着,坩埚里的赤霄石早已熔炼成了液状,那液体随着火势表面上开始沸腾冒泡。
那蜥蜴阿颇嘶哑着喊了一声,苏眉回过头。接着他道:“好吧,把液体倒进模子里吧。”阿颇极通人性,他听苏眉的话猛地将烧的火热的坩埚扛起,随后将坩埚倾斜,让其内的炙热液体流入模子里。刘不害见那蜥蜴阿坡如此直接地行动,他道:“你这蜥蜴精全身不怕烫着吗?”苏眉听了刘不害的问题后自豪地道:“怕啥,阿颇本来就是变异的妖兽,它生来就从不怕火焰,以制作你这法器的程度来说可难不住他!”
“变异妖兽?”刘不害从前可没听过这个词,他看向了苏眉,苏眉却没工夫去向他解释。他见蜥蜴阿坡将赤霄石液体全部倒进模子后,口中开始念念有词。刘不害知晓他要施展法决,于是连忙避让开。
那苏眉连续的口中吟词后抬起右手,随后指向模子中的液体,那液体随后居然以肉体可见的速度开始凝固,滋溜滋溜的声音伴随着阵阵升空的青气下,赤霄石液体已然凝结成黑白相间的钢体,钢体上的颜色乃是掺了五金所致。刘不害啧啧称奇,他不自觉地凑上前想看个究竟,可没料到他刚往前踏入几步一股无比阴寒的气息瞬间就传导至刘不害的全身,他条件反射般的向后渐渐退去。苏眉见此道:“没看见我在炼器吗,离远点别来打搅我!”
刘不害自知犯了错,于是默不作声地站在一边。白昭突然开口道:“这小孩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白昭从不轻易夸赞别人,何况现在又让他放下架子开口,这属实难能可贵。刘不害听言忙低声问道:“爷爷你说他的天分在表现在何处?”白昭道:“适才你过去时经受的那股寒气,若不是他收住你,只怕你已冻成了个冰柱柱!”
刘不害只感受了个大概,那股寒气来势汹汹,退去时却悄无声息。难道这就是那苏眉对炼器把控力度吗?白昭道:“不关如此,你见他施展如此极寒的法决,可周围却没有一丝变化,甚至连一丝雾霜都未起,这等功力,寻常人没个几十年哪里炼的出来!”刘不害看向那小孩苏眉,他从小便希望能成为个炼器师,如今有一位这样的大师在眼前,他越发的觉得自己在炼器一行是多么的渺小,可另一方面他又开始对这苏眉敬重起来。
那苏眉丝毫不知道刘不害的心理变化,他擦着脸颊的汗自顾自地道:“已经将五金都加了进去,现在可以百炼锻钢了!”说着他命令阿颇将那凝固钢体从模子里抠下来。随后放在铁架上开始锻打。百炼锻钢需要耗费极大的耐心,刘不害看着蜥蜴阿颇左手固定住那钢体,右手举着锤子高高地扬起,随后重重地锤在钢体上。这百炼锻钢可并不代表只锤打百次,实际上这个中要锻打的次数可能上千次都不止。为了使掺入的五金均匀,得需要人力的锻打才行,而这种锻打,每经历十几次钢体便会减轻一些,那是因为锻打过程中将所有的杂质都排到出来。到经过千百次锻打过后钢体再也不会减轻重量,那就代表里面全都是最精纯的部分了。
刘不害见这锻打过程没几日功夫完成不了,于是他道:“那我先行回去,接下来的事就拜托你了。”“知道了,你过几日来拿剑即可。”苏眉头也不回地道。刘不害点了点头,他刚走出几步,随后又回头道:“你可别把我的法器拐跑,不然我可把你家店都拆了!”苏眉嘴角冷哼一声,刘不害见此才终于出了炼器铺。
三日过后,刘不害迫切嘤嘤地来到苏眉的炼器铺,那苏眉此时正躺在蜥蜴阿颇背上舔着糖葫芦,他见刘不害一脸期待的表情凑上来,便指了指后房道:“你的法器就在里面,自己去拿吧。”刘不害听言一头扎进了后房,只见后房内的壁上挂满了法器,什么长的短的宽的扁的都有。刘不害见此朝外头喊道:“你快进来告诉我那柄才是啊?”
“你自己选,选中那把就带走哪把,选不中就没办法了!”
刘不害心中骂道我怎么知道哪个才是,他随手取下一柄造型十分漂亮的剑,那剑十分的轻盈,刘不害握在手里挥舞了一番,倒觉得有些像女子所佩的法器,所以显然不是这一柄。他转而看向墙壁挂着的一把大刀,刘不害又把那刀给取了下来,刘不害掂了掂那大刀,估摸着起码那细剑三份那么沉。而且这大刀的造型也不对他的胃口,它的剑身太宽,倒有些像宽嘴鱼。刘不害又把大刀丢在一边。
刘不害连着试了了好几柄法器,其中虽有刘不害称手的,但他却拿不准主意到底是不是自己的那柄。他忍不住哀嚎了一声道:“白爷爷,你看…”白昭听着刘不害的呼救,他在刘不害脑海中开口道:“你试试左手边靠近膝盖处放置的那柄吧!”刘不害听言忙转向左手方向,见有许多法器都随意的扔在地上,而白昭所说的那柄法器就独自地竖立在角落里。刘不害拿起那柄法器,左看右看后带出了后房。
“选好了没?”“选好了,我要把这柄法器带走。”刘不害说着展示着手里的法器,同时留意着苏眉的表情,那苏眉看了一眼,随后只是笑道:“好吧,你带走吧!”刘不害心中才笃定手中这柄是真正属于自己的法器。他双手抱拳道:“有劳大师替我炼制,”“没什么,我也不过拿钱做事而已,日后若你发达,还记得来我店铺炼制法器便行了。”刘不害笑了笑,随后出了炼器铺。
走在西京商市的街道上,刘不害紧握住手中那古朴的法器,心中似乎揣着什么心事,过了许久之后,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法器道:“那好,你的名字就叫做丹心吧!”
五日很快过去,在客栈内查木带着几个猎人协会的修真士与刘不害等人见面,刘不害道:“感谢诸位能够前来帮助我等,在下刘不害虽非天诛猎人团的成员,但我与总长赵水情谊笃深,在此我代赵水先行谢过诸位了!”那几个前来的修真士道:“哪里哪里,四海内修真猎人为一家,能为兄弟们帮忙我也深感荣幸!”麻雀张道:“好啦好啦,感激的话留着救出人后再说吧,我们赶紧出发才是。”
于是众人一起走出客栈,乘上马车,刘不害握紧了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