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长老大咧咧地推门走了进来，楚海朝着桌上的丹药努了努嘴，“您给掌掌眼，看看哪儿还有不足，我再改进。”
接触的时间不短，张长老对这个总能带给自己惊喜的小子也习以为常了，他拿起丹药看了看，随后直接扔进了自己嘴里。
“嘿嘿嘿……”
入嘴之后，张长老抽搐了几下，随后身体以一种极古怪的姿势开始扭动并发出奇怪笑声，楚海抹了把脸，熟练地一掌拍在自己师傅后心并缓慢灌注灵力，嘴里道：
“您每次看看不就得了，非得尝一下才过瘾？”
“嘿嘿……实验，实验是真理的爹……嘿。”
“可拉倒吧，您这说话都带口音了。”
张长老吞毒丹对于楚海也见怪不怪了，他不仅学到了如何炼制丹药，也学到了各种丹药在没有解药之时，该用何种行功路线将其逼出。
随着楚海灵力的缓慢游走，张长老逐渐恢复了平稳，七窍以及体表慢慢渗透出一股极腥且粘稠的物质。
这物质类似于香烟中的焦油凝固，是毒丹中最致命的成分，在确保了自己师傅体内再无毒素残留之后，楚海才堪堪收了手。
“不错嘛小子。”
张长老抹了把嘴，“过瘾！其实服用毒丹，也是一种修炼的方式，只不过得有一人从旁辅助……”
“是，我知道……利用毒丹成型后的吸附特性吸住灵脉内杂质，再由一人运功把它逼出。”
楚海叹了口气，“说说就行了，以后还是少吃这东西。其实您大可不必给嗑药成瘾找这么多借口哈，病了不可怕，咱治。”
说到这儿，楚海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您这几天都忙什么呢？我怎么记得内门弟子的炼丹房，以前没这么忙啊。”
在楚海跟着张长老学习炼丹术之前，内门的炼丹房确称得上“门可罗雀”。即便是齐双黎推行了新政后，上传下达的速度也不可能快到如此地步，就算是内门弟子，在之前根本不把尸鬼宗秘法当回事的前提下接触炼丹，起点也不会比那群外门弟子高出多少。
毕竟影响炼丹最重要的两个因素是识念和灵感，与修为并无直接联系。
但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门的炼丹房便成了人人都想咬上一口的香饽饽，几个丹炉日夜不停，就连旁边的树林里，都有着挥之不散的药渣味。
张长老后劲未散地吸了吸鼻子，“还能忙什么，忙着给这帮新来的小崽子们擦屁股呗。老齐把炼尸也加入了内门考核，这群从没摸过炼丹炉、又想在内门站稳脚跟的小崽子们可不得着急吗。”
“喔。”
楚海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半月之前张长老就对自己说可以着手炼尸了，但楚海当时手里还有几个未完成的丹方，也就先把炼尸这事放在了一边。
能不能留在内门，对于有数据武器在身的楚海来说已经不重要了。能在张长老手下学到点东西，才是踏踏实实属于自己的。
“砰！”
楚海正和张长老聊着天，突听隔壁的公用炼丹房传出一阵敲击金属（不是玩音乐风格梗）的巨响，随后自己丹房的丹炉、墙壁、以及药柜都在巨响的余韵共鸣之下颤抖不止。
“这不是炸炉的声音啊。”
面对楚海的疑问，张长老也只能耸了耸肩，“你不是好奇我这段时间都在忙什么吗，跟着看看去吧。”
两人说话间便走出了丹房，侧身去看时只见公用的丹房门口围了十多个内门弟子。听到“药库禁地”传来声响，纷纷给“凶名远扬”的张长老和楚海让出一条道。
“这里面又出什么事了？”
张长老扒着门槛朝里望了一眼，只见里面原本摆放整齐的十几个丹炉，有两个已经倒在地上。
药渣、炉门以及地面上的青砖碎屑，让原本看起来就不怎么洁净的公共炼丹房雪上加霜。
而此时，一名神色桀骜的青年正一脚踩在倒地的炉子上，手里紧紧地攥着一位老修士的衣领。
修仙者之间一旦起了冲突，兵刃相向倒也不稀奇。对于这群年龄感已经淡漠的修士来说，决定称呼尊卑的，首先是名声大小。
修士的江湖中，若是能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号激起几朵浪花并被人传开，哪怕这是个愣头小子，一个无名无姓的古稀老者见了也只得拱手叫一声前辈。
这也是修士间雷同万事不问出处的“潜规则”之一，两个生人见面，并不以年龄大小论辈分高低。
那老修士似乎并不认识张长老，但见外面唯唯诺诺不敢上前的内门弟子都对开口说话的老人毕恭毕敬，便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叫道：“长老，按照规定每人可用三个时辰，我这刚刚启炉，这小……”
似是习惯了，老者的“小子”二字还未出口，便被那内门弟子狠狠一巴掌掴在脸上，“老东西，你胆敢出言不逊！”
一声清脆的耳光打在脸上之后，老者本就褶皱的脸迅速红肿。但他自知失言，眼前这人论年龄，的的确确是个小辈，但若论起修为来，自己确属后生无疑。
张长老叹了口气，“老头子我最烦这些被冠以‘规矩’之名的粗鄙之举，该规矩的地方规矩，但规矩并不能代表着伦理纲常以及基本道德的沦丧。”
说完，他走到这依旧趾高气昂的内门弟子面前，努嘴道：“这小辈说的，可曾属实？”
楚海噗嗤一笑，不知活了多久的齐双黎，可以云淡风轻地把头发欺霜赛雪的张长老叫“小辈”，那眼前的张长老，确实是无论修为和年岁，都在那受欺负的老者之上，称呼一声小辈也丝毫不为过。
但当楚海凝神，看清楚那揉搓脸颊的老者时，他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这老者，正是在追云城大比之时，抽到丑字签和自己交手的李坚！
楚海的思绪又回到一年之前，李坚惜败于自己手中后颤巍巍走下擂台的场景。那时的李坚虽年岁稍大，但眼中亦藏有龙虎之气，再加上聚灵三阶左右的修为，也算得上小有成就了。
但眼下这个唯唯诺诺、满眼惊恐的老者，哪还看得到半分当年神采飞扬、虽败犹荣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