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让工作室里所有人都呆住了。
他们这不只是送东西，还是在用自己的品牌信誉，支持郑雅君的公益项目。
挂了电话，办公室里还是一片安静。
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前台的电话又响了。
“雅君姐……是都市织者的王总。”小陈的声音有点抖。
电话接通，和刚才差不多。
“郑老师，听说您要搞非遗工坊？我们这别的没有，就是布料多。”王总的声音很爽朗，“我让仓库盘点了一下，准备捐一批丝绸、棉麻布料，还有十台工业缝纫机。您看什么时候方便，我直接安排车给您送过去！”
他也没提回报，只要求以后能在产品的吊牌上，加上“雅韵华章公益合作”的小字。
紧接着，第三个、第四个电话也打了进来。
那些曾经和郑雅君合作过的品牌，就像商量好了一样，一个接一个打来电话。
没人撇清关系，也没人怀疑她的动机。这些生意人用最直接的方式表达了他们的态度：我们信你，我们支持你。
最后一通电话挂断，小陈再也忍不住，趴在桌子上，肩膀抖动着，小声哭了起来。
其他几个同事也红了眼眶。
刚才他们还因为网上的骂声觉得委屈，现在这些电话带来的支持，让他们心里一下子敞亮了。
那些网上的嘲讽，在这些实打实的物资和信任面前，显得特别可笑。
真正的影响力，就是当你决定去做一件难事时，那些曾经的伙伴会毫不犹豫的再次站到你身边。
郑雅君看着这些哭成一团的团队成员，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她拿起笔，在计划书上，把“物资筹备”这一项，重重的划掉了。
一个大难题就这么解决了。
团队的士气一下子上来了。
然而，就在工作室里一片欢腾，大家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郑雅君的手机响了。
屏幕上显示着“爷爷”。
郑雅君走到窗边接起电话。
“雅君。”
电话那头，是郑立夫严肃的声音，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感觉。
“你马上来我书房一趟。”
“我有更重要的东西要给你。”
挂了电话，郑雅君皱了下眉。
她没多想，抓起车钥匙就出了工作室。身后，团队的人还在为收到的资助高兴。
车在四合院门口停稳，郑雅君快步下车。
院子里很安静，平时在廊下逗鸟的爷爷今天不在。书房的门关着，但门缝里透出光，还能看到几个人影在晃动。
她吸了口气，轻轻推开了书房的门。
一推开门，书房里的墨水味淡了些，多了一股旧纸张的味道。
爷爷郑立夫没坐着，他跟另外几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一起，正围着大书桌站着。
赵国安也在。另外几个人，郑雅君看着眼熟，好像在爷爷的旧相册里见过，都是他以前的战友。
屋里没人说话，气氛有点沉。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书桌上。
书桌上摊着一堆发黄的牛皮纸袋和线装册子。纸张的边都卷起来了，上面的毛笔字也有些花了。
“爷爷。”郑雅君轻声喊了一句。
郑立夫抬起头，指了指桌上那堆旧东西，声音很沉。
“你要建工坊，教手艺，这很好。”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自己的孙女。
“但是，文化的根是人。你要教的那些舞蹈，得让普通人也能抬脚就跳，不能是挂在天上的艺术品。”
郑雅君的呼吸顿了一下。
她的目光落到桌上的资料上，一个牛皮纸袋的封面，用毛笔写着几个大字：战时文艺工作团教学汇编。
“这几天，网上那些风言风语，我们这些老家伙也看到了。”旁边一个戴着老花镜，腰板却很直的老人开了口，声音有点沙哑，“我们帮不上你商业上的忙，也堵不住那些人的嘴。”
老人说着，伸出干瘦的手，轻轻摸了摸一份资料。
“但我们几个合计了一下，你接下来的路，最难的地方，是怎么让这些好东西在老百姓心里扎根。”
郑立夫接着说：“所以，我们几个老骨头，把压箱底的东西都翻出来了。这是我们当年在文工团时，所有的教学资料。”
郑雅君走上前，小心拿起一本薄册子。
翻开一看，里面的内容让她整个人都定住了。
这根本不是什么专业的舞蹈教材。
上面没有复杂的乐理和术语，只有一幅幅火柴人动作简笔画，旁边用大白话写着要点。
“左脚向前半步，右手像推磨。”
“双臂展开，学老鹰，看远方。”
册子后面还有一篇文章，标题是《如何在缺少专业师资的条件下，于三日内教会一个连的战士完成集体舞》。
里面详细记录了怎么把战士们出操、拼刺的动作编成简单又有气势的舞蹈。文章还讲了可以用口令代替节拍，用山歌小调当伴奏。
这些不是艺术理论，这是在炮火和泥土里总结出的实践经验。
“丫头，你别小看这些土办法。”
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奶奶，脸上都是皱纹，她笑着向郑雅君招了招手。
“我们那时候，哪有什么舞蹈学院的高材生。台下坐着的，是刚打完仗的战士，还有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的乡亲。你跟他们讲艺术，他们听不懂。”
老奶奶说着，有些费力的抬起胳膊，在空中晃了晃。
那是一个弯腰、伸手、再直起的动作，很简单，却带着一种收获的喜悦。
“你看，”老奶奶的眼睛里闪着光，“这个动作，我们叫丰收步。就是从农民插秧、割麦子的动作里来的。我们一跳，他们一看就明白，不用教，自己就跟着跳了。”
“因为，这就是他们自己的东西。”
这句话，让郑雅君一下子全明白了。
她之前想的，都是怎么把好东西教给他们。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真正的传承，是唤醒他们骨子里本来就有的东西。
她看着眼前这些老人，在灯下弓着背，一页一页翻着那些旧纸，为了她的事忙活了一晚上。
他们正费心的从各种民族舞蹈里，挑出最简单、最贴近生活的动作，想编成一本谁都能看懂的手册。
这可不是什么土办法。
这是从老百姓里来，也能回到老百姓里去的东西。
郑雅君的眼眶一下子就热了。
她把册子放回桌面，退后一步，对着几位老人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爷爷，谢谢各位前辈。”
她的声音有点抖，但每个字都很清楚。
“这份手册，比任何商业资助都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