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雅君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这正是我想要的。”
她的回答简单而坚定。
电话那头的李清霜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她沉默了片刻，随即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给出了一个让整个工坊都为之疯狂的数字。
“好。我以Elegance集团的名义，先期注资五千万，作为基金的启动资金。”
“后续，只要基金运作良好，我们每年的公益预算，都会优先向这里倾斜。”
说完，她便干脆利落的挂断了电话。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缓缓放下手机的郑雅君。
“她……她刚才说……多少？”一个年轻助理的声音都在发抖，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郑雅君抬起头，看着众人那呆滞的表情，平静的重复了一遍那个数字。
“五千万。”
这两个字说出口，会议室里先是安静了一秒，接着瞬间就沸腾了！
“天哪！五千万！我没听错吧！”
“我们有钱了！我们真的有钱了！”
“雅君姐你太牛了！”
欢呼声和尖叫声响成一片。几个年轻的女孩激动地抱在一起，又哭又笑。这笔钱对他们来说，意义重大。这是一种来自主流商业社会，对他们所坚持事业的认可。
视频那头的张海，这个一米八五的汉子，也是激动的一拳砸在桌子上，对着屏幕大吼：“郑老师！牛！”
然而，这笔巨款带来的喜悦并没有持续太久。
当欢呼声渐渐平息，郑雅君只是平静的说了一句：“钱只是第一步。要让这个基金真正落地，我们还有更关键的一步要走。”
第二天，郑雅君便带着由专业律师团队连夜赶制出的基金会章程草案，以及Elegance集团签署的五千万捐款意向书，出现在了文旅局的大楼里。
要成立全国性的公募基金会，必须通过主管部门的审批。
郑雅君没有通过任何私人关系，只是像一个普通的办事人员一样，预约、排队，最后坐在了相关部门负责人，王副局长的办公室里。
王副局长四十多岁，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很斯文。他很客气的给郑雅君倒了杯茶，然后才拿起那份厚厚的计划书，仔细翻阅起来。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
郑雅君安静的坐着，没有说话，等待着对方的反应。
十几分钟后，王副局长看完了所有文件，他将文件轻轻放在桌上，抬起头，扶了扶眼镜，脸上露出一个客气的微笑。
“郑老师，您这个想法，非常好，立意高远，对我们国家的非遗保护工作，是有很大推动作用的。”
他先是给予了高度的肯定。
但紧接着，王副局长的话锋便是一转。
“但是，成立全国性的公募基金会不是小事，国家的审批一直很严格。”
他拿起那份文件，用手指在上面轻轻敲了敲。
“你们这个模式，用商业捐款直接扶持个人传承者，没有先例。其中涉及的税务、监管和评估体系，程序很复杂。”
郑雅君静静的听着，知道难题来了。
“王局，所有的程序，我们都会严格遵守。我们聘请了国内最好的法务和财务团队，可以配合部门的任何审查。”郑雅君不卑不亢的说道。
“嗯，你们的准备工作很充分，我看出来了。”王副局长点了点头，笑容不变，“不过凡事都有个过程。这么大的事，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需要我们内部开会研究。”
郑雅君听着“研究研究”这几个字，看着对方那张看不出真实想法的脸，明白这件事被卡住了。
“王局，”郑雅君的语气依旧平静，但内容却带上了一丝重量，“程序我们可以等，但那些守着手艺过了一辈子清贫日子的老先生们，等不起了。”
王副局长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他站起身，端起郑雅君面前几乎没动过的茶杯，又给她续了些热水。
“郑老师，你的心情我理解。但工作，还是要按规矩来办。”
王副局长把文件重新推回到桌子中央。
“这样吧，材料先放我这儿，我们研究之后，会给你答复的。”
从文旅局大楼里走出来，郑雅君抬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王副局长那张客气的脸，还有那句轻飘飘的研究研究，一直在她脑子里转。
她心里很清楚，问题在于信誉。
一个民间工坊突然要运作这么大一笔钱，去直接扶持全国各地的传承人，在监管部门眼里，风险太大，不好控制。
他们怕这件没有先例的事失控，变成丑闻，到时候批准的人就要负责。
光有钱和热情，打消不了体制内人员的小心和怕担责的想法。
她需要一个有分量的人来担保，让研究研究变成立刻就办。
郑雅君没回工坊，拦了辆车，报了个很久没回去的地址。
车子穿过市区，进了一个安静的大院。郑雅君的爷爷郑立夫，正戴着老花镜，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练习书法。
看到郑雅君进来，老人只是抬了抬眼皮，没有停下手中的笔。
“回来了。”
“嗯。”
郑雅君没说自己受了委屈，只是搬个小凳子坐在爷爷旁边，把今天在文旅局的遭遇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她没有抱怨，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王副局长说，要研究研究。”她最后总结道，“我明白他的顾虑。我们缺一个能让他们完全放心的东西。”
郑立夫写完最后一笔，缓缓将毛笔搁在笔架上，端起那幅字吹了吹墨迹。上面只有四个大字：正道直行。
“我明白了。”
老人没有多余的话，他站起身，走进屋里。片刻后，他拿起桌上那台红色电话机，熟练的拨出了一串号码。
“喂，老钱吗？是我，立夫。”电话接通，郑立夫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明天上午有空没有？出来活动活动筋骨。”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郑立夫笑了笑：“嗯，是有点事，雅君那丫头，想做件好事，被人给拦住了。你那身骨头还没锈住吧？那就这么定了。”
挂断电话，他又拨了第二个。
“老周啊，我是郑立夫。明天上午，陪我出去一趟。”
“……对，就是去见个管事的小同志，跟他聊聊天。”
第三个电话。
“老孙，你那双眼睛，看账本还清楚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