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钱，”另一个负责网上消息的年轻人晃了晃手机，“网上现在都管咱们叫‘非遗守护者联盟’，一堆人天天在官号下面催更，求咱们出新视频，教他们怎么辨别真假手艺。”
“赢了，”之前那个提议起诉的助理松了口气，靠在椅背上，脸上带着骄傲，“咱们靠自己，把那些骗子打得一点还手的力气都没有。”
整个会议室里，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笑。这场仗，赢得很漂亮。
郑雅君只是安静的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等会议室里的声音小下来，她才抬起头，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钱大海倒了，以后还会有李大海，张大海。”她的声音很平静，给在场火热的气氛降了温，“打假，只能解决眼前的问题。我们的敌人，从来不是这些投机的商人。”
会议室里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着她。
“我们的敌人，是遗忘。”郑雅君站起来，走到那张巨大的地图前，上面密密麻麻的红色图钉，像一簇簇火苗。
“我们给老先生们送去了补贴，解决了他们的生存问题。我们用影像记录了他们的技艺，解决了传承断代的问题。但是，”她转过身，看着工坊里这些年轻的面孔，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十年后，二十年后呢？当这些老先生们都不在了，谁来接手他们的东西？靠这些影像资料吗？”
这个问题，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影像，是死的。技艺，必须活在人身上。”郑雅君回到主位，从抽屉里拿出一叠文件，分给众人，“所以，我准备启动第三步计划。”
大家纷纷低头看去，文件封面上印着一行大字——华夏非遗复合型传承人计划。
“复合型传承人？”一个助理念出了声，满脸不解。
“没错，”郑雅君的食指在文件上轻轻敲了敲，“我们以前培养传承人，一个学跳舞的，就只教她跳舞。一个学雕刻的，就让他天天对着木头。但现在这个时代，光会一门手艺，不够了。”
她的目光扫过众人，一句一句的解释自己的想法。
“我要培养的，是既懂技艺，又懂管理，会看财报，会写文案，能对着镜头侃侃而谈，还能拿起法律武器保护自己的人。”
“一个舞者，她不光要会跳孔K雀舞，她还应该知道怎么把孔雀舞的元素，设计成年轻人喜欢的文创产品。她应该懂得怎么运营自己的社交媒体账号，去跟粉丝交流。当有人抄袭她的作品时，她应该知道怎么取证，怎么维权。”
“这才是活的传承。”
这番话让在场的每个年轻人都被这个宏大的想法给惊到了。他们之前只想着怎么守护，而郑雅君想的，是怎么进化。
“雅君姐……这……能做到吗？”
“我已经联系了国内十所顶尖的高校，包括京城大学、传媒大学、政法大学等等。”郑雅君将另一份文件展示出来，“我希望和他们合作，在这些大学里开设非遗相关的选修课，由我们的基金会出资，请那些老先生们去讲课。”
“我们可以和高校达成学分互认，一个学金融的学生，可以来选修一门传统手工艺与现代品牌管理。一个学法律的，可以来听听非遗领域的知识产权保护。而那些艺术院校的孩子们，更可以系统地学习这些技艺本身。”
“我们要从大学开始，为非遗，培养它自己的人才库。”
会议室里，安静过后，瞬间爆发出比打倒钱大海时更加热烈的议论声！
“天哪！从大学开始培养！雅君姐你这个想法太绝了！”
“这才是真正的授人以渔！我们不光给钱，还给他们输送会打理这一切的人才！”
“如果这个计划能成，非遗就真的能靠自己，在这个时代站稳脚跟了！”
所有人的眼睛里都闪着光，他们好像已经看到，在不久的将来，一群群既有传统风骨，又有现代思维的年轻人，从大学校园里走出，成为非遗真正的脊梁。
然而，就在大家情绪最高涨的时候，郑雅君的助理拿着一个平板电脑，脸色有些难看的走了进来。
“雅君姐，第一封回信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了过去。
“是京城舞蹈学院。”
听到这个名字，大家心里都觉得稳了。王秀芬奶奶就是从这里走出去的，舞蹈学院没理由不支持。
可助理接下来的话，却让会议室的温度一下降了下来。
“是……是刘承望教授亲自回的信。”
刘承望，国内舞蹈界的泰斗级人物，为人古板，治学严谨，在学术界很有分量。
助理深吸一口气，把平板电脑上的邮件内容，投到了大屏幕上。
那是一封措辞严厉，几乎不留情面的信。
“郑雅君女士：”
“你的计划书我已拜读。对于你为非遗保护事业所做的努力，我个人表示尊重。但对于你提出的所谓复合型传承人计划，我院无法认同。”
“舞蹈是一门纯粹、严肃的艺术，需要心无旁骛的终身苦练。一个舞者，就应该把所有精力都用在打磨自己的身体和舞技上，而不是去分心学习什么管理和传播。”
信的字里行间，透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傲慢和不屑。
“贵方试图将商业逻辑与市场手段，强行嫁接到艺术传承之上，是对艺术本身的亵渎。我们培养的是艺术家，不是投机取巧的商人。”
“恕我直言，你这个计划，是在培养一条网红的流水线。这是不务正业，更是对那些潜心修炼的年轻人的误导。”
“我院绝不会参与这种将艺术庸俗化、商业化的项目。言尽于此，望郑女士好自为之。”
邮件的最后，是刘承望教授的亲笔签名。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锤子，狠狠砸在工坊众人的心上。刚刚还热血沸腾的气氛，瞬间被冻结。
“网红流水线……”之前最兴奋的那个助理，喃喃念着这几个字，脸色一片煞白，“他怎么能这么说……”
“完了。”一个资深的团队成员颓然坐倒在椅子上，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力，“刘承望在舞蹈界是什么地位？他发了话，国内所有的舞蹈院校，谁还敢跟我们合作？他这是要直接封死我们这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