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王司长旁边的人好像想起了什么，补充了一句：“当然了郑老师，我们也知道您在服装设计上主要是顾问。为了保险起见，我们还请了国内另一个顶级的造型专家，安迪·金先生，和您一起参与这次的设计方案竞选。”
“安迪·金？”助理小陈听到这个名字，脸色微微一变。
这个安迪·金是国内时尚圈顶尖的人物。他常年给大明星和名流做造型，风格犀利奢华，但圈里人都知道，他特别推崇西方大牌，很看不起所谓的国风，觉得那玩意儿上不了台面。
让他来参与“第一夫人”的服装设计？
郑雅君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轻轻蹙了一下。
她似乎已经预感到，这次的任务，绝不会像春晚那样顺利。一场真正的，关于“中国审美”话语权的争夺，才刚刚开始。
外交部礼宾司的人刚走，助理小陈的手机就响了一下，她点开一看，脸都黑了。
“雅君姐，你看这个。”
小陈把手机递了过来。
那是一个时尚圈很有名的微博大V，博主是国内很有名的造型师，苏菲。
十几分钟前，苏菲刚发了一条微博，每句话都像是在扎人的心窝子。
【国家门面，可不能乱来。有些东西，在自己家里玩玩还行，真要拿到国际舞台上，还是得用全世界都看得懂的语言。民族的才是世界的，这话是没错，但前提是，你得先让世界看得懂，并且愿意尊重。】
这条微博虽然没点名，但每个字都像是在说刚刚接到任务的郑雅君。
评论区里，马上就冒出来一堆苏菲的粉丝和所谓的时尚圈内人。
“苏菲老师说的太对了！国际峰会那种场合，穿一身香奈儿或者迪奥的高定，才对客人尊重，也才显得我们有地位！”
“我真怕有些人把春晚那套东西搬过去，那不是审美，那是玩cosplay，在外国人面前会丢脸的。”
“笑死，不会真有人想让第一夫人穿一身古装去见客人吧？别把没见识当个性。”
“支持苏菲老师！国家形象，就该让苏菲老师这样专业的人来负责！”
网上的风向，才半个小时，就被这个叫苏菲的女人给带偏了。
“这个苏菲，就是圈子里有名的只认大牌。”小陈黑着脸关掉手机，“她一直看不起国货和我们自己的设计，觉得只有国外的奢侈品才高级。这次她跳出来，摆明了是冲着这个项目来的。”
郑雅君看着窗外，没说话，好像网上的那些话跟她没关系一样。
郑雅君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这件事不只是设计衣服，更是要争一口气，看看这所谓的审美，到底谁说了算。
三天后，礼宾司的方案评审会。
在一间气氛很严肃的小会议室里，郑雅君见到了这个只在杂志上见过的苏菲。
苏菲今天穿了一身很干练的黑色西装，妆画得很精致，浑身上下都是一股瞧不起人的劲儿。她带来的方案，也跟她的人一样，全是国际大牌的LOGO。
“王司长，各位领导。”苏菲打开她的方案，用一种不许别人反驳的口气介绍着，“我认为，在开幕式晚宴这种最重要的场合，第一夫人应该选这套香奈儿的最新款套装，它优雅、经典，是全世界都认可的女强人代表。”
“在第二天的会谈中，这件阿玛尼的丝质衬衫配长裤，能体现出干练、专业的一面。”
她的PPT上，全是光鲜亮丽的模特图，每件衣服都贵得吓人，也确实符合国际上通行的穿衣规矩。
“我的想法很简单。”苏菲总结道，“用世界上最好的牌子，才能撑起我们的大国脸面。这，才是最稳妥，也最高级的选择。”
会议室里几个礼宾司的干部，都下意识点了点头。苏菲的方案，确实找不出什么毛病，符合大家过去几十年的想法。
王司长的目光，转向了郑雅君。
“雅君同志，你的方案呢？”
郑雅君没有打开电脑，她从自己的布袋里，拿出了几个卷轴，在桌上缓缓的展开。
她拿出的，是一卷卷质感很好的丝绸布料。
“我的方案，是旗袍。”
“噗嗤。”苏菲那边没忍住，笑了一声，虽然很快就收住了，但那股瞧不起人的意思谁都看得出来。
郑雅君没理她，伸出手指，轻轻划过第一块湖绿色的绸缎。
“比如这一件，我希望用苏绣，在领口和袖口的位置，绣上几片竹叶。”她的声音很轻，却很安定，“竹，代表着我们中国人的谦虚和骨气。”
郑雅君又指向另一块月白色的面料。
“这一件，我想用蜀绣，在裙摆不起眼的地方，绣上一枝还没开的白梅。梅花不怕冷，是东方女人坚韧性格的代表。”
“还有兰花，还有菊花……我希望每一件衣服，都像一首小诗，不用说话，就能讲我们自己的故事。”
“至于首饰，”郑雅君从另一个盒子里，拿出几件样品，“我认为，温润的珍珠和内敛的翡翠，比那些闪亮亮的钻石，更配这身东方气质。”
她的方案里，没有一件是国外大牌。从布料到手艺，再到想法，全都是从华夏这片土地上长出来的。
方案讲完，会议室里很安静。
王司长看着那些精美的布料和雅致的想法，眼睛里是藏不住的欣赏。
苏菲的脸色却很难看，她终于忍不住开口了，语气像是在教训人：“郑老师，你的情怀很让人感动。但是，我们是在为第一夫人做设计，不是在办手工艺品展览。”
她顿了顿，声音大了一点：“你这些设计，恕我直言，太素了，放到一群穿着高级定制的外国夫人中间，会被人瞧不起的！这根本上不了台面！”
“上不了台面？”郑雅君终于抬眼，看着她，“苏菲老师，我想问问，什么样的东西，才叫‘上得了台面’？是那些我们自己工厂生产，贴上别人的牌子，再高价卖回来的东西吗？”
“你！”苏菲的脸一下就红了。
“我们的丝绸和刺绣，还有我们的审美，都传了几千年了。”郑雅君站起身，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它们以前都是全世界最好的奢侈品，是欧洲贵族抢着要的宝贝。怎么到了现在，反倒被我们自己人说‘上不了台面’了？”
一番话，说的在场的人都没话了。
整个会议室都陷入了沉默。
最后王司长站起身，收起了两份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