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立心事重重,走到家门口掏出钥匙,对着锁眼捅了半天都没对准,心里也没由来多了一丝烦躁。
刚打开门,就看到周康坐在餐桌前喝闷酒。或许忽略他头上一层层包着白色纱网布的话,这一幕还能当作是中年男人的孤独晚酌时刻。可看到这一幕的周立,只觉得自己仿佛被这个场景造成的一种无形的压力包裹地死死的,喘不过气来。
周康听见开门声,头都不带转一下瞅瞅是谁回来了,他一口酒一碟花生,就那么静静的,仿佛一切都跟他无关。
一杯见底,周康打算给自己再倒一杯。酒瓶子却被人提起来了。
周康这时候才抬眼看了看自己的儿子。
“呦,大儿子回来了?”
周立无奈极了,声音还是很平和地劝他。
“爸,还有伤口呢,少喝点得了。”
周康也不知道是真醉假醉,嘴里的话倒是挺飘,眼神也不聚焦。
“放心,你爹有数,喝这两口不算啥,权当消毒了。”
说罢,周康就来抢周立手中的酒瓶子,周立实在是不想让他爸一直这样,皱着眉躲闪了几下。可周康看上去已经迷糊了,抢了几次不成,身体倒是摇摇晃晃的差点把桌子撞翻。
啪——
盘子应声而碎,花生米倒了一地。
周立怕周康踩着花生米再摔倒了,赶紧放下酒瓶,寻思扶着周康坐下。
谁知道,就这么一下工夫。
周康又把酒瓶搂怀里,坐小桌上给自己满上了。
周立紧紧抿着嘴,他站在原地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没说什么。把扫帚拿出来,清理了一地狼藉,便转身回屋了。
周立坐在学习桌前,手一下一下的按着台灯开关,灯亮又灯灭。眼睛看着墙上的挂历。
那里有一个日子,被他用一个不起眼的黑点标上了。
他有一个隐秘的想法。
等到他成年以后,他想高考考去其他的城市,哪里都好,只要能远离这个家。
而那个日子,就是他能够转变的重要节点。
在那一天,他就成年了。
他无比希望日子能够快一点、再快一点。
今年快点过去吧!
只要能撑到那个时候...
期中成绩发放。
同学们都一股脑地围在了贴成绩单的墙面前。
有人欢喜有人忧。
郝喜庆非常认真的在成绩单上找自己的名字。
她习惯性往中间自己经常考出的名次那边开始找,没想到,她这次所有成绩加一块竟然上升了10名。
郝喜庆的心里登时就放下了一块大石头。随之而来的还有兴奋,不知道自己这次到底是哪里发挥到位了,名次才能这么给劲儿。
她一点点顺着往后看自己的各科成绩。很好,数语外这次都不是名列前茅那么简单了,她可以大言不惭的说,就这个分儿,她觉得跟前三也不差啥了。
老大难文综这次也多亏了王鹤然的帮助,及格了。虽然不多。
拿到成绩后,郝喜庆咧着个大嘴就上王鹤然班里了。
王鹤然看她那得瑟样,估摸着也考得不错。心里也不道咋想的,突然就不咋乐意在这时候捧她,想逗逗她。
“咋,有事儿啊。”
谁知道郝喜庆根本不接这茬,呲着个大牙开口就是自己的事儿。
“你咋知道我考得挺好?”
王鹤然扶额,彻底无语了。
郝喜庆吧,说好听点就是乐观,说不好听点,是真能抗造啊。一点赖话听不进耳朵的那种‘抗噪’。
想膈应她几句的人最后也只能被她的无邪打败,没准还会被她的乐观感染。这独一份的气质也是没谁了。
王鹤然索性投降。
“都考几分啊这么乐呵?”
郝喜庆喜滋滋把手掌里记的分露出来。
王鹤然是真有点惊着了。
“你语数外考这么高?”
郝喜庆掩饰性的摸摸鼻子,阻挡她过于外泄的高兴。
“我这把可是突击补习过的,自然是更上一层楼!”
王鹤然知道之前郝喜庆和安杨补习的事,她这就更纳闷了。
“我咋想不通呢,你语数外本来都这强势了,咋还补呢?你老班儿没说那啥木桶效应啊?你那文综短板都快把那桶里水漏光了,就不管那了?”
郝喜庆还是很乐观。
“我算看出来了,跟住我小安哥混,我迟早能补上来。”
王鹤然点点头,心里一点不带相信的。
之前每回不都说去突击文综?突击了一圈,好家伙直接回旋又扎主三科上了。
不受小郝同学待见,也许就是文综的命运...
放学后,郝喜庆早早就跟王鹤然分开,她惦记着自己进步了,要跟小安哥道谢。
还琢磨着一会儿能看见大耳朵,绕路走到菜市场还给它买了一块鸡胸肉。
可当她提着肉,拿着成绩单冲进麻将室时,环顾一圈,竟然没找她的小安哥。
杨倩见郝喜庆来了,一点没意外,顺手就拿起水壶给她倒了缸温开水。
“喜庆儿,来了?”
郝喜庆一点也不见外,说了声‘谢谢杨姨’就把一缸子水干了大半。
“小安哥咋没在?”
杨倩又给她满上一杯。
“没回来呢,咋,有事儿找他啊?”
“没,那等他回来我再过来吧。”
说罢郝喜庆转身就想撤了,谁知道杨倩直接给她叫住了。
“诶,回家干哈?你妈没给你说啊?”
郝喜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啥啊?
杨倩这一看,他们这一家子肯定是整岔劈了。连忙解释。
原来,郝连英今晚值班,林静今晚社区创城任务也要加班,因为不放心郝喜庆,所以林静临去上班前来找杨倩了,让她给郝喜庆带一口饭。
郝喜庆才明白过来是这么回子事。
这种事儿也不是头一回了,而且街坊邻居的好多都这么帮过忙,郝喜庆心里不仅毫无压力,还有些跃跃欲试的问杨倩今儿晚饭吃啥。
杨倩就得意郝喜庆这种不见外的样儿,大方。大手一挥让郝喜庆想吃啥点啥,今天必须让她甩开腮帮子干饭。
郝喜庆那小甜话不要命的朝杨倩甩,表达了她的‘感谢之情’后,高高兴兴揣着刚才买的鸡胸肉去找大耳朵玩了。
她刚拉开麻将室的玻璃门,结果就看到大耳朵跟前有个高瘦的人,蹲在那里。
郝喜庆一眼看出,这是高泽斌。她竟然下意识脚步踌躇了一下,还有点不好意思直接过去。但她一合计,有啥可不好意思的?俩人压根不也没咋地吗?
她索性大方凑过去,可看在别人眼中,那步伐又大又怪,乍楞着怎么看怎么二了吧唧的。
咳咳——
她清清嗓子,很‘随意’的蹲在了高泽斌身边。
大耳朵一闻,是鸡肉!那尾巴立马不要命的转,屁股马上跟要起飞了似的。鼻子使劲地往郝喜庆身上拱。那黏糊劲儿,幸亏大耳朵是小型犬,不然可得把郝喜庆顶一个屁股墩儿。
郝喜庆被大耳朵的热情弄得咯咯直笑,马上就招架不住了。高泽斌赶紧伸手揽住大耳朵的肚子,让它不要那么兴奋。
俩人就这么被大耳朵折腾的手忙脚乱。
偶然间,四目相对。高泽斌这张俊脸放大似的出现在她面前,呼吸都是一滞。
郝喜庆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慌里慌张的站起来,又是掸裤子,又是摸兜,忙得够呛。
这会儿也没有再呆下去的心思了。
“那个,可能是我身上带肉闹得。”
郝喜庆说完,把兜里鸡胸肉往高泽斌身边一丢。
“你给它吃吧,我走了。”
然后风风火火,根本不看方向的一路小跑着,离开了。
高泽斌回过身,看着郝喜庆一路小跑进门洞的身影,直接一个高低眉的疑惑表情。
干啥呢这是?
带了肉,咋不说喂呢?
可大耳朵根本等不了了,嘴边那哈喇子已经流成水晶吊坠了。
高泽斌好笑的摸摸大耳朵的头,把肉拿出来,给大耳朵吃了。
大耳朵这通嚼,满足的发出低低的呼噜声。
郝喜庆落荒而逃的站在自己家的门洞里。真搞不明白自己这一天天的到底是咋了。
可心里又惦记着再看看高泽斌还在不在大耳朵那儿,于是,她又弹出半个身子,偷偷瞄一眼。
我为啥要跑?还跑错了方向,真尴尬!
郝喜庆走出自家门洞,朝麻将室自信走去,高泽斌看郝喜庆又走回来了,更是满眼疑问,‘她这一趟一趟在干啥呢?’
“我等小安哥回来,一起吃饭。刚才忘拿东西了,回了趟家。”
郝喜庆故作漫不经心的解释却因为前后不通而显得更为刻意。
她现在只想赶快进屋,下一秒,她抬手想去拉开玻璃门,旁边伸过来一只手也握住了门把手。
郝喜庆抬起头,看向身侧。引入眼帘的,却是额头贴着印有血迹的白色纱布,左脸颧骨有明显擦伤的安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