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太对不起了,我简直是不要脸,我不是人……”
李星河把贵宾室的门紧紧地关上,开始声泪俱下地道歉,一副只要我到现在足够快,她就不会打我的态度。好像刚才那个在外面又抽人耳光又骂人的女人不是她。
李星河暗暗期待陈白屿的愤怒。
反正这里也没人,打我吧,骂我吧,侮辱我吧,让谢春风抛弃我吧。
陈白屿看了一眼身边的孩子,没有表态。李星河立刻明白过来,推开贵宾室的门,呼唤正在大堂里等候差遣的保安。
“小赵,你来一下。”
保安立刻小跑过来,“星河姐,咋的啦?”
“这是咱们谢行长的儿子,你带他玩一会儿,记住,一定照顾好他啊。”
“好的。”保安刚要走过来牵孩子的手,李星河又不放心地嘱咐了一句:“带孩子去角落点的地方玩,别让大领导挑毛病。”
“放心吧,大领导要是真问,我就说是客户的孩子,备不住还能给我个赞呢。”保安说完就来拉孩子,但孩子一动也不动,只是静静地看着陈白屿。
李星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喧宾夺主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嫂子,不好意思,我……我就是工作习惯了。”
“去吧,听叔叔话啊,记着不要走出大门,有什么事就喊妈妈。”陈白屿摸了摸儿子的头,算是同意了李星河的做法。
儿子这才如同得到了释放令一般,冲出了贵宾室的大门,撒欢似地疯跑了起来。
看着儿子出门,陈白屿终于如释重负,她紧紧地抓着李星河的手,说道:“我还要谢谢你。你只要不跟我抢抚养权,那个家的东西我什么都不会带走的。”
“不不,我干了这么缺德的事……什么?谢谢我?”
李星河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不,不,嫂子,你说哪的话,我和谢行长……怎么说呢?我不是人,我就是个狐狸精,我破坏了你们的婚姻,我罪该万死,嫂子,您有什么不满,你今天都发泄出来,好不好?”
李星河一口气把想说的说完,便静静等待着陈白屿的发落。没想到陈白屿不仅没有骂她,竟然笑出声了来。
“你看看你自己这个样子,破坏别人家庭的确不光彩,看到你现在自责的样子,说明你已经开始自我折磨了,这就是做错了事情带给你的反噬,以后放松一点吧,试着原谅自己,好好幸福下去……”
“不是……嫂子……”
“你不会真以为我和谢春风离婚是因为你吧?”陈白屿看到李星河不能理解的样子,只好把话说得直白一些,“我早就想和谢春风离婚了,只是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这个人情绪不稳定,稍有不慎,就容易暴跳如雷,我是真担心他干出些什么极端的事。没想到,就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你竟然出现了。所以说,你不用觉得愧疚,对我来说,你就是拯救我的大英雄。”
“啊……啊?”
李星河还没反应过来。这剧情怎么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难道不该歇斯底里吗?
“所以,从现在开始,你不要有负担了,就放心大胆地幸福吧。”
“嫂子,你也知道他那样……那我……能幸福吗?”李星河抽动了一下嘴角,不知道该怎样挽回这次谈话的走向,毕竟如果再这样发展,自己就非嫁给谢春风不可了。
“我和谢春风三观就没一致过,嫁给他纯粹是个错误加错误的决定。结婚以后我以为我尽好本分,对他好,好好地把日子熬下去,等死了可能就解脱了。可是和他在一起比想象的还要难熬,只要他在家,那种感觉就跟抗日英雄要英勇就义了一样。我不瞒你说,每次听到他开门回家的声音,我心里就会升起一种英勇就义的壮烈情感。然后我发现,我俩三观不一致也就算了,道德底线还不同,他简直是没有道德底线,人家损人利己,他就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净干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哎,多了我就不说了。婚姻经营不好,两个人都有责任,或许你跟他更能合得来。”
李星河一听这话,别提多别扭了。陈白屿是出了名的老好人,不管私下里什么样,但面上绝对是品德标杆。她之所以敢把证据寄到陈白屿手中,不怕她把自己工作搞丢,也就是因为了解她的为人。既然她都觉得谢春风道德底线有问题,可见这个人的人品得差成什么样子。没想到,她竟然觉得自己和谢春风合得来,这简直比骂自己“婊子”还是奇耻大辱。
“嫂子,那我也把话跟你明说了吧,我是真不想嫁给老谢。他都多大岁数了,黄土都快埋半截了吧,还是个老土,穿着一身名牌,连‘内卷’是啥意思都不知道,你说我跟他能有什么话可聊。我是,下贱,陪他睡过几觉,但我对我自己的定位是小姐,我是想图他好处的,我绝对没想破坏你们婚姻。现在倒好,这老谢黏上我了,说实话,这比打我嘴巴子还难受,我……我跟他结婚,得多恶心啊,我妈也受不了这打击啊……”
李星河终于也忍不住了,把谢春风那副自以为是的丑陋样子形容得淋漓尽致。
“你知道吗?他身上都有老人味了……这里没有说老人不好的意思,但他身上真有股怪味。”
“还有啊,嫂子,他裤衩子老臭了,这么多年,你是杂忍的。我跟你说,我跟他在一块,我都同情你。”
“嫂子,我求你了,千万别跟他离婚,就当救救我了……”
谢春风正在办公室为陈白屿的死而痛苦流泪。办公室主任突然推门而入。
“来了。但是咱们门口的事故还没处理完,现在大领导的车还没进来。”
谢春风连忙抽出一张纸巾,用力地擤了擤鼻涕。跟着办公室主任下了电梯,打算到门口迎接。
一到一楼的银行大厅,就看到儿子在和保安玩枪战游戏。
“阳阳!你老实点!”
谢春风脱口而出,眉毛也皱起来了。转念一想,才感到奇怪。
不对啊,儿子怎么会在自己的单位。
“阳阳,你……你咋来了?”
“妈妈带我来给你送东西。”
“妈妈?”
谢春风顺着儿子手指的地方看去,透过贵宾室的玻璃大门,他看到李星河正和陈白屿聊得热火朝天。
没死?
谢春风吸了吸鼻涕,连忙向贵宾室跑去。
“老谢还特抠门,跟他在一起这么长时间,连个羊毛都没出过,竟带我去贷款户家骗吃骗喝。他还爱占小便宜,只要我们单位有的东西,他都不会自己买,卫生纸都往车里带。还有,还有,他跟我求婚的时候,开的也是贷款户的车,给人家弄坏了也不赔。还总想着吃回扣。这种鸡毛男人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但他对自己还挺大方,你没看到他吃饭那模样,就跟好几年没见过饭似的。还有,他还老放屁,他咋就那么多屁呢,屁眼漏了?”李星河继续说。
陈白屿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出来。
“春风是有点不注意个人卫生。但他这人也不是一无是处,你要想跟他相处好,你就拿他当成比熊狗。我有一本训狗指南,到时候送给你,就用上面的办法,保准让他有脾气也发不出来。至于放屁这个问题,我其实偷偷也问过医生,没办法,有的人身体构造就是特殊……”
两个女人聊得热火朝天,丝毫没有注意到门口的人已经越聚越多。
保安小赵,办公室主任。还有刚刚进门的大领导,以及陪同的几位纪检处的领导……当然,这些人里面,靠门最近的,脸色最难看的那个就是谢春风。
“你没听错吧?”
“没听错。”
“你没看错吧?”
“没看错。”
张亮捂着自己那张刚被扇了个红印子的脸,宁死不屈地看着高高在上的胖女人。
“你听到了吗?我的钱,银行都收了。银行是什么,那可是专业机构。”
“放屁,别在这跟我扯什么里个啷,假钱就是假钱。你要是再来我这花假钱,欺负我没男人,我就把你胳膊给你撅折。”
“哎呀,你这个女人真是不识货。”张亮一边说着一边扶着老王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正了正脑袋上的贝雷帽,把身上披着的呢子大衣又裹紧了点。“老王,我们走。”
“去哪儿?”
“去银行啊,去专业机构。让他们为我做主。”张亮一边说着,一边钻进了老王的电动三轮车里。
张亮倒是不期待银行能给他做什么主,他不过是想找个理由离开这位胖大姐,以此来避免一顿毒打而已。
老王也觉得事情有些奇怪,可却忍不住还想再回到银行去试试。
电动小凉快一路驰骋,载着两位怀揣着梦想的中年老男人驶向了银行。
赵行坐在窗口,眼睛时不时地瞄向电脑上的时间。
他亲耳听到保安小赵已经和公安机关确定了“不出警”的安排之后,给Tony发送了OK的表情。
原本在门口欢迎的李星河跑到贵宾室里聊天,本该站岗的小赵变成孩子的陪玩机器,原本要到外面迎接的谢春风和办公室主任从电梯出来之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改变了方向也去了贵宾室。
大领导如约而至,他踩着红毯,身后跟着秘术和其他几位纪检领导,虽然人多势众,但依然显得有些孤单落寞。
赵行随手拿起了刚刚收到的一百万现金,假装工作很忙的样子。他看到大领导站在门口一个劲地清嗓子,低下头憋着笑。
谢春风,你完了。
手里的钱越摸越不对劲,赵行慌忙把钱拆捆,对着灯看了一遍又一遍,他把钱放到点钞机,纸币顺利地划过。
警报没响。
应该没问题啊,可这钱摸着怎么这么奇怪。
就在赵行在努力查找真相的时候,营业部主任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
“赵行,你这个傻玩意,你在前台,咋还能把点钞机调成计数模式呢,多不安全。”
计数模式?
赵行这才发现,自己刚刚为了给数好的点钞卷计数,把点钞机调成了计数模式,在这个模式下,就算是白纸也不会有假币提示的。
赵行的后背开始出汗。他颤抖着设置好点钞机的参数,把那沓人民币放进了点钞机。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点钞机想起了尖锐的声音。
赵行感到有些窒息。这一百万是他自己亲手收回来的,就算是银行被抢,这一百万假币也是无法摆脱的事实,而最直接的责任人就是他自己。
这回没等谢春风落马,自己可就要先回家了。
谢春风还没从被两个女人一起吐槽的震惊中走出来,就被柜台里面点钞机的警报声强行拉回现实。
刚转身的时候就看到了大领导就在自己的眼前。
“领导!”
谢春风立刻站直了身体,尴尬地笑了笑,猛然想到刚刚李星河说自己的那些话,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您……您什么时候来的?”
“从她说你吃回扣那里。”领导笑眯眯地回应着,眼睛也看向了发生状况的柜台,“我看,你还是先去那边看看有什么事吧。”
这时,营业部主任开了内麦,大声地喊着:“谢行长,赵行刚刚收到了一百万假币。就是……就是那个……”
谢春风当然知道营业部主任后面的话为什么不说出来,因为那一百万正是他让老王去存的。
老王带着张亮在马路上驰骋。
“老王啊,快一点啊,一会儿银行就要打烊了。”
“那边刚才出事了,没想到现在还堵着呢。”老王一边减速一边说道:“没关系,咱这三轮小,就会钻空子,那是马路上的王者。”
电动小摩托在一堆杂乱停着的车中穿行,最后横在了银行门口。
老王和张亮连忙下车,冲进了银行。
银行里的气氛有些奇怪。
“一百万的假币,你一张都没发现?”谢春风先发制人,在窗口就指着赵行的鼻子破口大骂。
“那人不是你带来的吗?现在联系他不行吗?”赵行狡辩着。
“报警,报警,赶紧报警,一百万的假币,放哪都是大案子。”大领导发话了。
老王和张亮听到这里,动作整齐地转身,张亮还不忘了用手压了压帽子,希望没有被监控拍到脸。
就在这时,银行大门突然紧闭。
“都别动!打劫!”
两个戴着黑色面具的劫匪手拿机关枪站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