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驴用身上仅有的钱打了个出租,跟着陈白屿来到了修车铺。
奇怪,车胎没有爆炸,也没有瘪,王二驴实在想不明白这个女司机是怎么发现车胎有问题的。
作为一个从来没有拥有过任何一台车的学生来说,他自然也不会知道现在的汽车都带胎压警报,陈白屿在启动车子的下一秒钟就发现了轮胎有问题,便直接驱车来到了谢春风银行附近的修理铺。
知识盲区太大导致了王二驴的出师不利,但是他并没有放弃。
趁着陈白屿领着孩子在汽车修理铺门口发微信的功夫,王二驴爬上了这座十二层大楼的楼顶。
高空坠物,杀人不留痕。
重力与加速度,高中的物理知识,我就不信他陈白屿运气再好,还能违背了牛顿第二定律。
王二驴这样想着,在手机上下载了测量风速的APP,又大概测量了一下楼顶上花盆的重量,他从口袋里掏出了笔和纸,认真地计算着高空抛物的时间和角度。
北风呼啸,卷起了王二驴的头发,还有铺在天台的纸张,高度专注地计算了十几分钟,他终于抬起头来,发现条件并不充分,变量也并不可控。
此时楼下的陈白屿已经放弃等待,打算步行前往谢春风的单位。
王二驴见马上就要错失机会,择时不如撞时,他把天台上的花盆一个又一个地推了下去。
既然没有算出角度,那我就以量取胜。
王二驴推完花盆,没敢往下看,他飞快地跑下楼,远离了作案现场。
从单元门出来的时候,修理铺的门口子围满了人,还有小孩子的哭声。
“死了?”
“太惨了。脑袋都砸扁了。”
王二驴裹紧了棉袄,挤进人群,一个大胆的年轻人正拿着自拍杆对现场的惨状进行现场直播。
“兄弟们,传说中一个广告牌倒下来砸死十个人有九个是干直播的,你们猜猜这个砸死的人是干啥工作的。想看细节的兄弟扣1。“
王二驴顺着手机拍摄的视角看去,硕大的广告牌下露出一只苍白而纤细的手,广告牌上面有三个不规则摆放的破碎的花盆。显然是花盆砸到了广告牌,广告牌又砸到了陈白屿。这回真的是必死无疑。
“MD,谁干的?报警吧。”
抛下那些唏嘘和议论,王二驴钻出了人群,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拨通了猪腰子的电话。
“事成了。”
“真的假的?”电话那头传来了质疑的声音。
120呼啸而过。
王二驴回头看了看密集的人群,他们的脚下有一滩血蔓延开来。
“骗你王八蛋,把钱给我放在见面的屋子里,我现在过去取,否则连你一块干掉。”
王二驴用尽毕生的力气去控制自己的语气。
他杀人了,就应该保持平稳的情绪。
“道上的规矩,你干完活得拿个证据给我啊……”
“自己上热搜找去!”
电话挂断,王二驴的腿一软,差点摔个跟头,他连忙伸出手来扶着墙,再一次回头看了看,人群越来越密集,他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再一次迈向了人群。救护车已经到了,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跑下了车。
手机拿起来,镜头瞄准了被砸死的女人,她的头发散乱,身体正以一个不符合人体工学的姿势趴在一滩血上,看起来非常不体面。
由于刚刚在天台上的疯狂计算和查找资料,手机早已提示电量不足,就在王二驴按下拍摄键的下一秒,手机自动关机。
医护人员宣告了女人的死亡。
王二驴忍不住地呕吐了起来。
“你家咋样了?昨天你家门口围了那老多人,我都没挤进去。”
“我家那口子在家砌墙呢。真神了,昨天你跟我说让我小心外村人,我还以为是我家那外甥女,结果一个臭小子给我家炸了,防不胜防啊。”
“是三个。他们仨还有事儿。”
“啊?那可咋整,仙儿,你又看到啥了。”
“他们要抢银行。”
皮特张猛地睁开眼睛,发现四周一片漆黑,三个熟悉的声音由缥缈变得清晰。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皮特张的眼前一片漆黑,脑袋也是一片浆糊。想要伸展一下腰身,却发现自己的四肢被紧紧地绑着。他挣扎着想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嘴巴也被封着。口袋里的老年机一亮一暗。
该死,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
作为职业的杀手,逃生的技能更是如同条件反射一般的存在。他用舌头舔舐着封住嘴巴的胶带,企图用唾液瓦解粘性,为嘴巴获得自由。他用手指抓挠着捆着自己的绳子,在这黑暗之中,寻找释放的方法。
三个大妈滔滔不绝地说着八卦,从村长的小三说到小学后身的坟地,从天亮说到了天黑。没有人注意到屁股底下的大箱子里面藏着人。
“孙大富其实跟袁小头有一腿,两个老头搞到一块去了。”
手腕上的绳索已经脱落。
“老于前几天彩票中了一百万,刚兑完奖,回来的时候三轮车就刮了一辆豪车。”
脚腕上的绳索已经脱落。
“老陈家她家那丫头这回要发达了。”
嘴巴上的胶带已经撕开。
皮特张用尽全身力气,顶开木箱,三个大妈瞬间东倒西歪,发出不一样的叫声。
皮特张站在木箱之中,大口地喘着粗气,新鲜的空气在下一秒充盈了肺部,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沐浴在重生的喜悦之中,疼痛也接踵而至。
皮特张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血迹渗出绷带,已经干涸,他动了动腿脚,发现一条腿上打着石膏,脸也是火辣辣的疼。
我……我怎么成这样了?
大妈们骂骂咧咧地拍拍屁股,从地上站了起来,瓜子散落一地,也不能吃了。
“我说你这个小伙子,咋还跑我们屁股底下去了?”
皮特张没有说话,他环顾四周,周围的景色说不出的陌生。
这里又是哪里?
或许是庞大的信息突如其来地袭击大脑,也或许是那当头一棒让他的大脑突然宕机。
总之皮特张头痛欲裂,忘记了一切。
是的,这位职业杀手失忆了。
“阿姨,请问你们认识我吗?”皮特张说着家乡的方言,彬彬有礼地问道。
大妈们疑惑地看着这个从箱子里面蹦出来的男人,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阿姨,我……我好像脑子不好使了,我什么也想不起来了,你们认识我吗?或者能不能帮我联系一下我的妈妈。”
“你不是那个给陈大富家看房子的……”
“对,南方人。”
“你真不记得了?”
皮特张挠了挠脑袋,仔细地回忆,然而脑袋里除了空白就是乱码。许久,他摇了摇头。
“这是几?”胖姨伸出了两根手指。
皮特张还没缓过来,他扶着脑袋,依旧沉浸在失忆的惶恐之中。
“完了,傻了。”胖姨遗憾地说。
“这回正好配村头大明白家的二丫头应该差不多正好。”
“哎呀,可不咋的。”胖姨一拍大腿,对这桩亲事非常满意。
皮特张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三个大妈,听他们聊天好像和自己很熟,熟到可以张罗婚姻大事,可又好像一点也不认识,毕竟她们连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
“诶,仙儿,你不是会看吗?帮他看看是不是被啥玩意附身了。”胖姨推了推大仙。大仙摇了摇头,说道:“这玩意能随便看嘛。他得去医院。”
“医院在哪?”皮特张觉得大仙说的有道理,便问。
“咱村里的医院够呛,你这脑袋有问题得去城里的大医院。”
“怎么去城里?”
“我看你还是去派出所找警察吧。我们三个老太太能帮上什么忙啊。”
皮特张失望地低下了头,问题是,他连派出所在哪里也不知道。
“仙儿,你还是帮他看看吧。你看他这种情况,在这无亲无故的,陈大富整天躲债,也联系不上……”
大仙一听这话,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大仙带着皮特张来到了她家,那是一间昏暗的小屋子,一进门便看到神龛摆在最显眼的地方。
大仙让皮特张坐在沙发上,转身便点上了三炷香,口中喃喃自语,念叨着什么。
皮特张不知道大仙在搞些什么,大妈们只是告诉他跟着大仙就能找到断掉的记忆,却没想到竟然是一些封建迷信的东西。
失忆的皮特张依然是坚定的唯物主义,他觉得自己被骗,打算要走,却见到大仙翻起白眼,张牙舞爪地跳起了舞。
在皮特张即将推开门的上一个瞬间,这位大仙给出了最终的答案:
“你是个通缉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