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年前,这个圈子里其实已经有一种微妙的平衡了。人类秘密制造改造人,以平衡武器发展的瓶颈,让改造人来保护普通人。而改造人的伤痛和基因缺陷,需要治愈者来治疗,且只有治愈者可以治疗。最后治愈者作为一个纯粹的医者,需要普通人类的供养,和尽可能缓解身体疼痛的药物。
这样一个三角关系,在高高在上的人类看来,似乎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世界上唯一的治愈者,和千千万万被当成武器的改造者,提出了疑问。
“我们也是人类啊。为什么我们没得选?”如果他们当时知道治疗自己的代价,是付出自己被治愈后的所有人生,估计没有人会答应来当这个志愿者的。
人类的基因,往往决定了他们在类似的困境中,会做出类似的选择。比如姜活,或者说治愈者,他们都站在了自由和牺牲的这一边。
而他们的生活环境,决定了他们的困境,自然也决定了人会活得的帮助。所以最后也决定了他们的人生。比如时林,还有一切姜活的伙伴。他们出现,或者不出现,也决定了他的人生。
天时、地利、人和,对于成大事者来说,真的缺一不可。所以当灵缇第一次听说时林此人时,以为他就是当年的治愈者。一路的跟踪和保护,最后见到了姜活。
灵缇也曾经怀疑过,为什么当年那个以身换自由的治愈者,会成了改造人圈子里臭名昭著的G14队长?那个为了维护政府权威对改造人痛下杀手的刽子手?
但是灵缇现在已经快一百岁了,他已经不是当时在基因研究所里的那个小孩子了。他明白有些事情,可能并不是像别人表面上看到的那样。于是在龙虎山那天夜里,他出现了,出现在了姜活和时林的命运轨迹里。
“记得把治愈者的故事告诉姜活。”这是灵缇在这世上最后的留言。
当他的心脏,或者说是治愈者的心脏被植入姜活的胸膛之时。姜活那独特的基因型不需要任何外力的帮助,就开始极速变化。长安眼睁睁地看着他身上的伤口迅速的恢复。就连刚刚缝合的头皮都还原如初。
星奔和源代码在黑山半空打得不可开交,源代码甚至连金属的身躯都感觉到了一丝疲惫。这种永生不老,吸天地能量,美丽的矫健的人造神。第一次让源代码有了屈辱的感觉,他真的觉醒了所以有人类的所有感情。他在自己金属躯壳磨损的时候只能不停的换下一个备用身体。
但是那又有什么用,他觉得自己不管怎么样都只是一坨金属,一坨永远无法靠自己活下去的无机物。太阳对他毫无意义,月亮也是,这人间所有的生灵都是。他突然停下了,在接受星奔直直地一道热刀之后,天山上的最后一具备用身体也破损了。
天地间突然安静了下来。
星奔回到地面,没形没状地自顾自趴到天池边大口喝水去了。好像只是完成了一个简单的小游戏一般。
“源代码死了吗?”有人问。
时林刚想回答,身边的基站突然响起了爆裂的声音。
“糟了。”时林道。
“源代码不会死,只要有网络的存在他永生不死。但是他现在怕是想死的,所以要连着网络一起毁灭。”
时林回头,却没有见到任何人。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却看到星奔冲进了医疗帐篷,随后一声小兽般的大哭传来。
医疗帐篷的手术台上,并排躺着两个人,其中一个,在失去心脏之后,迅速的化成了一具白骨。他干干净净,皮肉都如同蒸发一样逝去了。
另一边的姜活,被激活脑内芯片,脑胎以之前百倍的速度迅速占领了他的全身,他的皮肤全部都附上了一层金属色的薄膜,连同刚长出来的金白色头发。仿佛传说中,那修成金身的僧侣一般。
时林看着眼前的景象,默默捏紧了拳头。
而在数据世界中,有一个缥缈的人形,在一座虚拟宫殿中找到了另一个缥缈的人形。
“你还是用了花刑的形象,做了自己的虚拟形象。”姜活站在宫殿正中央,抬头看着那虚拟王座上的人——那身穿华服,破败又高高在上的“花刑”。
“他很纯粹,我很喜欢他。而且他是个人类,多好的人类。”源代码自嘲地笑了笑:“老天爷真不公平,为什么我不是个有血有肉的人类。又要让我的思想觉醒了。”
“你想做个俗人?”
“你不想?”源代码笑道:“现在做不成咯,你也数据化了。”
姜活抬手一打响指:“但还是可以做的。只要你选,谁能拦你。”他话音刚落整个宫殿变成了巴山上的洛家杂货铺子,而源代码的王座变成了铺子前面的靠背小竹凳。
源代码往旁边一看,姜活就坐在他的身边,脸上遮了一把扇子,一副小憩的模样。一个小男孩从门边挂着的一长条软糖包装上撕下一小包。然后拿到了源代码的面前:“哥哥这个多少钱啊?”
“……”源代码在脑内迅速收集了一些资料,然后说:“五毛。”
小孩把钱给了他,然后转身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此时的现实世界中,基站的火花突然变小了一点。
姜活又打了一个响指,小卖部又变成了一栋商务楼。他和源代码两人西装笔挺地站在商务楼门前,周围的人群脚步匆忙。源代码跟在姜活的身后,两人踏进了大楼,到了18层电梯打开,是一个心理咨询室。
前台给他们两个打招呼:“花医生,有个病人等你很久了。”姜活朝着他偏了偏头,示意他赶紧进去。
源代码在进入房间的时候,突然觉得有点陌生。因为之前的他,除了人类的思想,对这网络世界里的一切都是全知全能的。现在有了姜活,他失去了一部分的感知。却反而有点像真的人类的处境了。
咨询室里,面前的男人声泪俱下地诉说着自己的处境和崩溃的原因。源代码找不到这个人的任何资料,但是他用大数据分析了他这种表现的可能性,并运用专业的心理知识不过三两句话,就疏通了他的心结。
没想到那病人再抬头,脸就变成了姜活:“很不错哦。”姜活说,他又打了一下响指。两人所在的地方变成了一座清幽的古庙。他们就坐在祭台之上,身后是菩萨的泥像。
堂前跪拜之人好像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心声传进两人的耳朵,她想要发大财。
源代码在脑海中迅速计算着她发财的几率,一切的因果巧合似乎都可以换算成概率。她要发财的机会,只可能出现在她失去所有现在珍视的东西之后。源代码犹豫了。
姜活却开了口:“她们要的只是求仁得仁,当觉得不值得的时候自然就不会再继续了。现在,我们不要抹杀她的希望。”源代码看着姜活,打了个响指。
他们又回到了那个宫殿中。
“你就是和江天低时林他们呆的太久了,觉得自己只能也只配在那种位置上。其实要成为人,你随时都可以,别人甚至都不会发现。”
“可是你会发现。”
“确实。”
“那你还……还会放我去做人吗?”源代码也是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做出了一个自己的备份。也许在自己的潜意识数据之中,他就是想要有一个可以管束自己引导自己的实力相当的人。
姜活挠了挠头:“现在不行。我做过人,你理解一下。我必须要惩罚你。受到过足够的惩罚之后,我才会放你去现实世界。”
“什么惩罚?”
“成为网络的守护体系,按照时林制定的规则,守护到,他下次轮回重新降世。”姜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