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活的手术是立刻开始的。昏迷中的他,被运送到医疗帐篷中。
灵缇带着被注射麻醉剂,但是不知道能昏睡多久的星奔也进了帐篷。时林看着他进入的背影,皱了皱眉头,他真的是治愈者吗?时林想。
虽然从生理现象来看,灵缇都符合长安对于治愈者的描述。并且长安还要求灵缇一起进入手术,很明显,他有能力保护姜活的安全。
但是按照长安的描述,很显然治愈者在当时被制造出来的时候,并没有拥有非常稳定的基因型。所以,他才会变成一个永远痛苦的移动病毒库,之后也才有了那场不清不楚的意外。
但现在的灵缇很明显已经拥有稳定的基因型了,他已经是人造神了——在没有源代码的辅助之下很难成功。这是疑点之一。
疑点二就在动机,灵缇的出现,从一开始就是冲着姜活来的。他唯一的行动目标似乎只有保护姜活。而姜活作为一个近20年才开始参与基因改造体系维护的人,和灵缇会有什么瓜葛能让他这么一个人造神做姜活的贴身保镖呢?
时林回想着一切可以想起来的有关姜活的生活细节,实在是没有头绪。光看那些过往来说,作为改造人的灵缇不追杀姜活已经算是奇怪了,又怎么会如此保护他呢?
时林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去看已经被打开的最后一个基站。霍镀拿着和天网适配的机子来到时林身边:“有信号了。”
时林看了一眼机子上满格的信号,下一步只要把天网的适配处理器核心制造样本,开放给公众。那么不出半年,整个社会的网络物资和流程就会争抢着恢复过来。
这十几年的骤停时间,终于又会被摁下起始键。
只是人心还会想之前那么依赖网络吗?估计不再会了,要再会,也是这两代人老去之后吧。人们在这次劫难之中,又变成了很久以前网络从无到有那代,那种经验主义和家族抱团为底色的固执样子。
也许还会被之后善用天网的孩子们称呼为老古董。不过希望那时候,不再有疯狂的人工智能吧。
时林一时百感交集,他背过身去,这么多年了,他紧抓着所有不愿放弃的珍贵东西,声嘶力竭地做一个好人或者坏人,在这一瞬间似乎都可以告一段落了。霍镀看着他的背影,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然后转身离去了。
时林面对着天池,他很想大哭一场,可是无论怎么用力,都只是眼眶发红而已,自己根本已经失去了痛哭的能力。天池中倒映着他的脸庞,他恍然发现自己已经不是一个少年人了,下巴上稀稀拉拉的胡渣,和疲惫的眼神,让他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岁。
他笑了一下,放出了手套里面的纳米机器人去搅碎那池水倒影。这是时林这么多年以来,用“鬼影”做的最轻松的事情。
可是下一秒,他的“鬼影”却接连发出一串诡异的蓝光,那微小的纳米机器人,仿佛坠入水中的蚊虫一般,失去了活性。
不对劲。
“霍镀高崖!”时林大喊一声,“测一下天池的水!”他话音刚落,只见整个天池水面上,开始如同云层滚雷一般,浮现一层细密连续不断的电气。它们交错混合,不断滚成球状放电又破碎。
医疗帐篷中,姜活的头皮被掀开,长安给脑胎通上了网络信号,一切按部就班的执行时。灵缇注意到了外面不同寻常的气氛,他扫了一眼帐篷内部没有什么威胁之后,就出门去了。
第二层隔菌门帘掀开的时候,灵缇看到了一个诡异的画面。医疗帐篷前,站满了防卫队的人员,时林站在人群的最前方。而他的对面,站着一群人。
灵缇定睛一看,对面那人不是别人,居然是花刑,他身后还跟着很多机器人。
“他不是在指挥部的实验室里吗?”高崖问完这句话,下一秒就意识到了问题。他瞪大了眼睛,花刑能从实验室出来,很有可能指挥部已经没了。
连铁翅膀都意识到了这件事:“咱们出来这么远,家是不是被偷了。”
时林双拳紧握,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江天低的尸体,指挥部的惨状不停地充斥着他的脑海,城市陷落,改造人和人类互相屠杀。他知道这些都是对面的仿生人们给他的脑子输入的信号,目的就是要让他崩溃。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热爱和付出一切的“世界规则”在他面前土崩瓦解。
时林有一瞬间觉得江天低在跟他告别的时候,让他带齐了所有物资,是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而就连下令让所有人类部门都帮助姜活,也是为他们两个铺好了所有路。
“你不是花刑,你是源代码。”时林脸上脖子上都青筋暴起。
“是我。”对面的花刑脑中的源代码芯片发出一阵微电流指令,花刑的肉体就说出了这句话。
时林看着对面的人们,有种无语的恶心感:“天使计划就是为了给你自己找合适的身体吗?”
“当然,没有体验过有血有肉的身体实在是可惜不是吗。”源代码说完,长安把手术刀交给了白鹤。她出门的时候,看到花刑脸却又一阵神经般的抽搐。这证明那芯片植入时间还不长,源代码还不能完全控制花刑的身体。
就在此时,医疗帐篷中的星奔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