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林子里总有一些不知名的鸟叫声此起彼伏。姜活在客厅打地铺，他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我是谁？我有什么目的？我在找什么？”他的脑子里一直萦绕着这些问题，却毫无结果。
沙坪坝区的某个高档酒店，长安和女儿打完电话，来到客厅看到时林在泡咖啡。
“我要酸一点的豆子。”她凑到时林一边，时林嗯了一声。
“你还记得之前我们泡咖啡姜活会说什么吗？”长安坐在亚麻面的沙发上，忽然来了这么一句。时林笑了笑，没有开口。
长安继续道：“说我们两脑子有病喜欢喝这么苦的东西哈哈哈。”
“他小孩子口味，到现在还是喜欢喝甜的。”
“是啊还有挚爱的松鼠鳜鱼，滚满番茄酱的那种。肯定能和我女儿吃一块去。”长安说着笑容敛了下来，“他现在是什么样的？”
时林知道她在说什么，以前的姜活，像是一个侠士，惩奸除恶又遵纪守法。有什么事都想去插一脚，本来也是刑侦专业的人，再加上爱多事，每次出门都能抓点罪犯。时林永远忘不了姜活送他去大学报道的时候，突然消失，再出现的时候，压着学校里的保安，从他口袋里掏出来几个女生的bra。
自从G14出事之后，他就完全变了。那个好奇又多事的侠士，似乎死了。
此时的姜活躺在树林中小房子的客厅里，他在饭桌旁打了个地铺。低矮的平房加上连日的雨水让他身下的褥子湿冷得几乎可以媲美水磨石的地面。但是他好像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不适，难道是之前所在的环境也是如此吗？他的脑海中闪过很多想法，但那些只能算是猜测，他什么也确定不了。
姜活翻了个身，脸朝着门外，看着窗户上反射的月光。他还习惯性地想要思考一下人生的相关问题，却突然看到窗户上出现了一个黑影。黑影就在那站着，一动不动，似乎在和姜活隔着玻璃窗对视。姜活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只是被子下的手，默默地摸到了裤管里的短刃。
姜活看着窗户上的黑影，不知怎么的觉得有点眼熟，难道是自己以前认识的人来找自己了？联系到自己对被子和地板的触感，姜活觉得自己没准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个黑影开始变大了，既然是倒影，就意味着它在向自己的背后这边移动。但是他越近，姜活越觉得眼熟，已经不是那种朦胧不清的感觉了，这轮廓……
姜活直接转头坐了起来：“黑娃？大半夜的你干什么呢？”
黑娃仿佛被下了一跳，脚还抬在空中：“你咋知道我在你身后？”
“这么大个窗户倒影你看不到你自己啊？”
黑娃顺着姜活抬起的手看向前去恍然大悟，他既然醒了，自己也不必跟个做贼的似的了。黑娃一屁股盘腿坐在了姜活的塌上，开门见山：“我跟你一起去破那个案子。”
姜活从上到下扫了他一遍，黑娃虽然确实算不上聪明，但是一根筋的好处是听话且不大会出主观差错。况且这人还有一膀子力气，要是遇到个什么危险，总算有个帮手。
“你有什么目的？”姜活没有直接答应，“就算你想要钱，这么危险的事让我一个人去不就行了？”
黑娃没想到他这么直接，愣了一下之后下意识编了个谎话：“我怕你独占那个钱！”
姜活以近乎可怜他的表情看着黑娃，也就两秒之后黑娃破罐破摔一般泄了气：“哎呀，我，我就是想出一分力。”
“然后呢？”
“……我想让我哥变成男的。”
姜活愣了一下，与此同时，卧室门后的洛青藓把手从门把手上缓缓地放了下来。
“为什么？”姜活有些不解。
黑娃想了一会，再开口的声音小了很多：“那些想让他变成女的的人，所有人都在打他的主意，所有人都想在他身上得到点什么。”
“你认为，他经受的所有不好的事都是因为他拥有的那部分女性特征吗？”
“不是吗？”
姜活看向了不远处那扇紧闭的房门：“不应该吧。这个世界上有受害者的唯一原因，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有害人的人。你不能把这些问题都归在受害人的身上，哪怕是一部分。那你问过他想当什么样的人？”
“我想当个什么样的人？”洛青藓听到这句话自己也是一愣，他慢慢地转身背靠在了房门上，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包抽了一半的烟，用嘴叼出来一根点上了。
黑娃摇了摇头，姜活突然间意识到，自己似乎对有些事情也先入为主了。他拍了拍黑娃的头：“行，明天咱们一块去。你在牢里应该呆了很长时间吧，也需要一些资本回归社会。”
本来都站起来了都黑娃，突然转头死死地盯着姜活。
“怎么了？”姜活看着他突然停下来，“还有什么事吗？”
“你怎么知道我进过监狱？”
姜活闻言感觉自己像挨了一闷棍，是啊，他怎么知道黑娃进过监狱？
这一周的生活像是走马灯一般在他的脑中闪过，一些似乎被他主观忽略但是被他潜意识收集起来的碎片，在这次再思考中逐渐被放大。第一次见面时黑娃紧贴双腿的笔直手掌，饭桌上按一定规律排列整齐的餐具，折叠的毛巾还有下意识准备挨打的一些画面统统汇集在一块，让姜活确认黑娃确实在监狱里呆过。
“我也在监狱里呆过！”姜活激动得不行，他站起来抱住了黑娃猛地拍了两下他的背，然后兴奋地原地蹦跳：“我一定也在监狱里呆过！”
黑娃被他的状态弄傻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往后退了两步，回房去了。他躺在床上的时候，没发现隔壁床上的哥哥有什么不同，甚至连空气中的烟味都没注意到。
门外的姜活坐在饭桌上拍大腿。自己一定在监狱呆过，这条线索对他来说意义非凡。自己有记忆以来，已经在外有两个月了。按照现在国家信息交换制度，为了避免信息差导致的前科犯被轻判，每个月中央都会同步全国检察院罪犯信息。自己的入狱信息一定已经同步到了全国的监狱系统，那么去任何一个监狱都能通过一些生物检材查到自己的身份。
想到这姜活忍不住重重地跳进了自己的铺盖卷儿，虽然地面的撞击让他龇牙咧嘴，但还是觉得开心。“等一下。”姜活又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自己是一个罪犯的话，为什么会对一些政府信息知道的那么清楚？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了。
“难道，我是个狱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