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何皎皎从办公室走出来，她要知道自己真正的想法哪来现在这么多的纠结？
D大的校园人来人往，这么多优秀的学生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她也渐渐分不清，她不愿意离开是害怕再回到高三那压抑的生活，还是为了隋佳禾。
现在看来，这两个原因都岌岌可危。
何皎皎跷掉接下来的几节课，开始在校里校外绕圈，晃到天黑才回到宿舍，刚到门口，她就听见里面传出程依娜的声音。
“……开这这么久了她父母还追到学校来逼她退学！”程依娜的声音拉得高高的，“这不是控制狂是什么！”
王琇莹疑惑，“何皎皎这专业遇上酒精过敏，前途都没了，回去复读也没什么不好……”
“你太天真了。”程依娜冷笑一声，“你以为，何皎皎乖乖回去复读，她父母就满意了？不，他们会要求她考当地大学，找当地的工作，然后跟他们看上的当地人结婚。这就是要牢牢地把她的一辈子掌握在手里，让她永远走出去。”
王琇莹打个寒战，“这也太可怕了！”
“更可怕的是，他们竟然通过我打听何皎皎的事，这是什么？这是连何皎皎的人际关系都要控制！”程依娜一脸懊恼，“当时我以为是哪个认识何皎皎的同学，全给说了。”
何皎皎的手放在门把手上，停了一阵，然后转身走开。
她走到楼梯间的台阶上坐了下来，拿出手机点开那篇帖子。她在帖子下方回复所有人，这件事是个误会，结果没一会儿底下就出现更多评论，让她清醒一点，远离这样的父母，学会独立思考。
她并不觉得何爸何妈是什么控制狂，可是，如果她现在回去，也确实有一个被安排好的人生等着她。
何皎皎收起手机，梳理着自己来到D大以后的事。
表白，失败了。
学业，完了。
舍友关系也只剩下表面上那一层维系。
大学生涯已经全面崩溃，剩下的好像只有退学一途。可她还是不甘心，她也是拼命考进来的，凭什么要像打了败仗一样逃回去？
脚步声在楼梯间响起来，声控灯一层一层地亮起来。
何皎皎抱住自己的双腿，将头埋在膝盖之间，整个人像个鸵鸟一样缩成一团，假装自己不存在。
谷茉一边默诵新知识点一边上楼，走到楼梯转角时忽然停住。
她一眼就看出楼梯上坐着的人是何皎皎，一时不知道该装作没看见地转头下楼，还是装作没认出来地路过。
她踌躇一阵，走向何皎皎。
何皎皎没有抬头，无论是谁经过，她都希望对方能当作没看见她一样走过去。可是，她清清楚楚地听见了那个脚步的犹豫，也感受到对方停在她身边的压迫感。
她不得不抬起头，看到居高临下的谷茉。
“我没事。”何皎皎声音沙哑地开口，“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
谷茉点了点头。
何皎皎以为她会走开，她却从书包里拿一本书出来放在旁边，垫着坐了下来。
何皎皎偏头看向她。
“我也坐一会儿。”谷茉不自在地解释一句。
连谷茉都做出了这么窝心的举动，大概是现在的她实在值得同情吧。
何皎皎重新将头埋了回去。
两人谁也没说话，沉默让声控灯也暗下去，楼梯间一片漆黑，只有一扇小方窗透进一丝微光。
过了一阵，谷茉突然出声，“对不起。”
何皎皎愣住，“什么？”
“我跟你一样，也是因为暗恋别人才努力考上D大的。”谷茉看着前方的白墙，声音中有一丝不自在的黯哑。“上一次她们说你抢了别人的名额，我却没有帮你说话。”
她也在暗恋别人吗？何皎皎慢半怕地摇摇头，“那已经都过去了……”
“你当时就怼回去了，所以对你而言过去了，对我来说却没有。”谷茉在黑暗中自嘲地笑了一下，“我……到现在还时常在想，如果是我，我该怎么说。”
何皎皎偏头看向谷茉。
“其实我很想说点什么，只是等我鼓起勇气开口的时候，你们都已经吵完了。”谷茉说话时一直低着头。她的声音不大，不太灵敏的声控灯时灭时亮的。何皎皎看到她的耳根和脖子似乎红了。
谷茉看着自己的手，自嘲地笑了一下，“我很不擅长这种事情，表达，沟通什么的，一说话我就紧张，并不是跟她们一起孤立你。”
何皎皎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谷茉不是冷漠，只是社恐。
何皎皎摇摇头，“谢谢你跟我说这些，不过我没有被孤立，程依娜她们……算不上孤立，只是她们俩关系更好。她们说得也没错，我就是个恋爱脑。”
她跟谷茉解释了自己可能会退学的事。
谷茉安静地听完，“我记得你说过，如果不是因为暗恋那个男生，你是考不上D大的，因为他，你才做到了。”
何皎皎叹一口气，“现在还是搞砸了。”
“最起码，这不是一件坏事。”谷茉看着她，“这段暗恋尽管没有什么结果，但你因为他变得更好了，这就是完美的爱情。”
何皎皎鼻子一酸，声音里泄露出一丝脆弱，“真的吗？”
“真的。”谷茉停顿了一下，“你没必要后退。”
谷茉说着打开书包找东西，何皎皎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还是配合地拍手，让声控灯亮起来。
谷茉从书包里拿出一撂资料，递过去给何皎皎，“这些是转专业需要的资料，我之前看你在电脑上搜过。”
何皎皎惊讶地接过来，感动地看着谷茉，“你特意帮我查这个？”
“不是。”
何皎皎一下子尬住，连忙往回找补，“你也要转专业？”
谷茉点头，“我报的是法学专业，被调剂到博物馆学专业。但我还是想学法律，所以，一直在查转专业的流程，现在已经开始学两个专业的课程。”
怪不得她那么忙。
何皎皎犹豫了一下，“我也咨询过辅导员的意见，她说转专业很难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五，比高考更难。”
“但不是没有可能。”谷茉看着何皎皎，“还是你觉得退学、或者继续学葡萄酒专业更好？”
何皎皎还有犹豫不定，谷茉已经拍拍她的肩膀起身走回宿舍。
在人来人往的楼梯间坐着对谷茉来说是个极大的挑战，能坐这么久已经是她的极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