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传来的嗡嗡声越来越响。
林无悔的脸上却不见丝毫慌乱，仿佛那十八架来势汹汹的鬼子飞机，不过是几只飞过头顶的苍蝇。
“慌什么？”步话机里，他沉稳的声音传到马三的耳朵里，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天塌不下来。”
马三一愣，随即老脸一红，团长这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镇定，自己还差得远。
“告诉炮兵，再给老子打最后一轮齐射！把剩下的炮弹都给我打光！”
林无悔的命令紧接着传来，语气冰冷，“打完之后，立刻就近躲进防炮洞！”
“记住，炮可以再缴获，炮兵的命比炮金贵！”
“是！”马三精神一振，扯着嗓子对着步话机大吼，“炮兵注意！最后一轮急速射！把炮弹都给老子清空！打完就滚进防炮洞！快！”
命令层层下达，早已打红了眼的炮兵们爆发出最后的疯狂。
“嗵！嗵！嗵——！”
近五十门火炮仿佛在进行最后的谢幕演出，将炮膛里仅剩的炮弹，用最快的速度，尽数倾泻到那几节可怜的铁皮车厢上。
炮弹的落点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密集，更加狂暴。
轰隆隆的爆炸声彻底连成了一片，仿佛要把整片大地都掀起来。
列车指挥车厢内，刚刚因为看到己方飞机而燃起一丝希望的下川成弥，瞬间又被拽回了地狱。
他感觉自己乘坐的不是一节车厢，而是一个放在铁砧上，被无数铁锤疯狂捶打的铁罐头。
剧烈的震动让他根本站不稳，耳朵里除了爆炸声，什么也听不见。
身边的参谋张着嘴在嘶吼着什么，但他一个字也听不清。
他只能看到，车厢厚重的钢板在肉眼可见地扭曲、变形，铆钉被巨大的力量崩飞，像子弹一样在车厢内乱窜。
“啊——！”
一名鬼子兵被一颗飞来的铆钉击穿了钢盔，惨叫着倒下。
但这只是开始。
一发九二式迫击炮的炮弹，终于撕开了一处被反复轰击的车厢顶棚，一头扎了进来。
轰！
密闭空间内的爆炸，威力被放大了数倍。
下川成弥只觉得眼前一红，一股灼热的气浪夹杂着无数弹片和碎肉，狠狠拍在他身上。
他整个人被掀飞出去，重重撞在车厢壁上，哀嚎挣扎。
他麾下这个曾经精锐无比、被寄予厚望的铁道速射大队，在这一轮堪称奢侈的炮火覆盖下，几乎被彻底抹去。
青牛山炮兵阵地上，打完最后一发炮弹的炮兵们，没有丝毫留恋，立刻按照预案，抱着火炮的关键部件，如炮闩、瞄准镜等，飞快地冲向早已挖好的防炮洞。
这些防炮洞挖得极有讲究，呈“Z”字形，洞口还用厚实的木头和泥土加固，能有效抵御航弹的直接攻击和冲击波。
炮兵们前脚刚钻进防炮洞，鬼子的飞机后脚就到了。
九六式陆上攻击机笨重的机身率先飞临阵地上空，机腹打开，一枚枚二百五十公斤的航空炸弹拖着尖啸，呼啸而下。
轰！轰！轰！
大地剧烈地颤抖起来，刚才还威风八面的炮兵阵地，瞬间被冲天的火光和黑烟所笼罩。
泥土、碎石和火炮零件被炸得飞上几十米的高空，又噼里啪啦地落下。
有几门来不及转移的七五山炮，被航弹直接命中，瞬间变成了一堆扭曲的废铁。
紧随其后，九七式战斗机以一个优雅的倾斜，压低机头，朝着地面俯冲下来，机翼下的机枪喷吐出致命的火舌。
哒哒哒哒……
子弹如同雨点般扫过阵地，将地面犁出一道道烟尘。
两名撤退时慢了半拍的炮兵，被密集的子弹扫中，身体一僵，默默地倒在了自己的炮位旁，再也没能起来。
防炮洞里，马三透过观察口看着外面的一片狼藉，心疼得直抽抽，眼睛都红了。
林无悔站在山顶，用望远镜冷冷地注视着天空中肆虐的日机。
他看到战斗机开始进行第二轮俯冲扫射，飞行员为了追求射击精度，将高度压得极低。
就是现在！
林无悔的眼神陡然锐利起来，他抓起步话机，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凌厉的杀气。
“孙大茂！”
“到！”步话机里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
“你的防空支援连，可以开饭了！”林无悔一字一顿地说道，“给老子狠狠地打！把这群铁鸟给我从天上拽下来！”
“是！保证完成任务！”
孙大茂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他所在的防空支援连，隐蔽在青牛山侧翼一片茂密的林地里，头顶用伪装网遮得严严实实。
接到命令，孙大茂猛地一挥手，厉声喝道：“扯掉伪装网！目标，俯冲下来的鬼子战斗机！给老子自由射击！打！”
“哗啦！”
十几张巨大的伪装网被瞬间扯下，露出了下面狰狞的怪物——十挺崭新的双联装高射机枪！
“开火！”
随着孙大茂一声令下，十挺双联装高射机枪，二十根枪管，在同一时间喷吐出愤怒的火舌！
“咚咚咚！咚咚咚咚——！”
沉闷而极具压迫感的枪声响彻山谷，密集的曳光弹带着死亡的红线，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火网，迎头罩向了那几架正在俯冲的九七式战斗机！
鬼子的飞行员完全没有防备！
在他们的情报里，土八路根本不可能拥有如此强大的防空火力。
一架俯冲在最前面的战斗机，飞行员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座舱盖就被一串大口径子弹打得粉碎。
飞行员的身体瞬间被打成了血雾。
失控的战斗机拖着黑烟，一头扎在了不远处的山坡上，爆成一团绚烂的烟花。
另一架战斗机试图紧急拉升，但为时已晚。
它的右侧机翼被密集的弹雨瞬间撕裂，大块的蒙皮和零件在空中飞舞。
飞机失去了平衡，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在空中翻滚了几圈，最后无力地坠向地面。
“八嘎呀路！”日军航空队的指挥官在无线电里发出惊恐的咆哮，“有埋伏！是支那人的高射机枪！拉升！所有飞机立刻拉升高度！”
剩下的几架战斗机魂飞魄散，拼命地向上爬升，狼狈地脱离了高射机枪的射程。
轰炸机也停止了投弹，在高空盘旋着，不敢再轻易下降。
“队长！”一名飞行员心有余悸地在无线电里喊道，“土八路的防空火力太猛了！”
“我们必须先敲掉他们的防空阵地，不然俯冲攻击就是送死！”
“我明白！”指挥官的声音里充满了暴怒和屈辱，“所有战斗机，集中火力，给我摧毁那个防空阵地！”
“轰炸机准备，进行高空水平轰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