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富贵猛地站起身，死死盯住房门口那个惊魂未定的士兵。
“慌什么！天塌下来了？”
那士兵喘着粗气，话都说不连贯了。
“大……大队长！日本……不，太君……太君派人传话！”
“说明天一早，要我们治安大队全体出动，配合他们城里的守备队，强行打通去红北县的公路！”
士兵的话，让房间里刚刚升起的一点别样心思，瞬间被浇了一盆冰水。
“什么？！”刀疤脸中队长第一个跳了起来，“让我们去打通公路？那不是让我们去送死吗！”
瘦猴中队长也跟着叫嚷：“李云龙的独立团就把通往红北县的路围得跟铁桶一样！我们这点人，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
王富贵脸色铁青，一屁股坐回椅子上，胸口剧烈起伏。
日本人这是要把他们当炮灰，去探探李云龙的虚实。
“不止李云龙。”一个一直没怎么说话，戴着眼镜，看起来有几分斯文的中队长开口了，声音都在发颤。
“我一个亲戚在正定县城里当差，前两天好不容易托人带了封信出来。”
“信上说，林无悔的猛虎团，现在比李云龙的独立团还凶！”
“红北、磐县、正定这三个县，是受他们打击最严重的地方，咱们周围的据点、炮楼，十有八九都是折在猛虎团手里。”
“日本人现在在这三个县里，能调动的机动兵力已经没多少了，不然怎么会让我们治安大队去打头阵！”
这话一出，屋里更静了，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
如果说李云龙是条疯狗，那林无悔就是一头真正的猛虎。
一个不讲规矩，一个不留活口。
他们这群二鬼子，正好卡在中间。
“我……我还听说……”瘦猴中队长咽了口唾沫，压低了声音，“那个杀星林无悔，又高升了！”
“现在是386旅的旅长！整个旅都归他管！”
“咱们磐县，正好就在他那个旅的防区里！”
“我的老天爷！”刀疤脸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满脸绝望，“一个团长就够我们喝一壶的了，现在成了旅长？那还怎么活？”
戴眼镜的中队长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全是恐惧。
“报纸你们都看了吧？鬼子在太平洋让美国人把油路给断了，坦克飞机眼看就要趴窝。”
“外面打不赢，他们就只能更疯狂地压榨咱们占领区。”
“林无悔刚上任，肯定要烧三把火，拿咱们这几个县立威！”
“外有强敌，内无粮草，日本人还要逼我们去送死……”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心凉，越说越绝望。
“我看，最多三个月，不，可能一个月都用不了！这三县之地，就要彻底换天了！”
刀疤脸一拍大腿，猛地站起来，红着眼睛看向王富贵。
“大队长！你拿个主意吧！再这么下去，咱们都得死！”
“是啊大队长！我们都听你的！”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王富贵身上。
王富贵抽着烟，一口接一口，整个房间烟雾缭绕，看不清他的表情。
良久，他将烟头狠狠碾灭在桌上。
“墙倒众人推，鼓破万人捶。”
他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
“日本人这面墙，快倒了。”
“林无悔的实力你们也听说了，一个旅，听说兵力超过三万人，装备比中央军都好。咱们这点人，够干什么的？”
他环视一圈，看着手下们惨白的脸。
“想活命，就只有一条路。”
“换个新主子！”
“可是……”刀疤脸犹豫了，“大队长，外面都传，那个林无悔是个杀星，八路军优待俘虏的政策，到他那儿好像不好使……”
“听说他连俘虏都杀……”
这话让刚刚看到一丝希望的众人，心又沉了下去。
投降也是死，不投降也是死，那还有什么可选的？
“糊涂！”
王富贵猛地一拍桌子，低声喝骂。
“俘虏和戴罪立功，能是一回事吗？”
他压低了声音，身体前倾，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
“日本人不是要我们明天去打通道路吗？”
“这是个机会！”
“咱们要是临阵倒戈，在战场上，反过来给狗日的致命一击，帮八路军拿下磐县，这是什么？”
“这是天大的功劳！”
“就算林无悔再怎么不待见咱们，他能杀了献城的功臣吗？他要是敢这么干，以后谁还敢投靠他？”
王富贵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众人心中的迷雾。
“他就算不收编咱们，看不上咱们这群人，为了安抚人心，高低也得分我们几亩地，让我们滚回老家种地去！”
“回家种地，也比给日本人当炮灰，死在战场上强！”
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想通了。
是啊，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回家当个老百姓。
可要是跟着日本人一条道走到黑，那就是死路一条，连祖坟都得让人刨了！
“大队长英明！”
瘦猴中队长激动地一拍大掌，“我有个远房亲戚，好像就在八路军那边当个什么采购员，我……我立刻派人去找他！把我们的意思传过去！”
“告诉他们，只要能保证我们的安全，给我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我们愿意在战场上反戈一击！”
王富贵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狰狞的笑意。
“好！就这么办！告诉弟兄们，都把家伙什擦亮点，明天，咱们干一票大的！”
……
磐县以西，黑狮岭。
山岭陡峭，林木茂密，是打伏击的绝佳地点。
独立团一营一千二百多名战士，正潜伏在山林之间，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营长张大彪举着望远镜，嘴里叼着一根草根，正烦躁地观察着远处的公路。
他放下望远镜，回头对身边的教导员抱怨道。
“老赵，你听说了没？沈泉那小子的三营，昨天晚上就开张了！”
“端了鬼子一个运输队，缴获的罐头够他们营吃半个月了！”
“咱们一营，可是团里的头等主力！现在倒好，眼睁睁看着三营吃肉，咱们在这喝西北风！”
“这要是让团长知道了，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
教导员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急嘛，大彪。团长不是说了，咱们有更重要的任务。”
“咱们要钓的，是条大鱼！”
“我怕鱼没钓着，汤都让沈泉他们喝光了！”张大彪不服气地嘟囔着。
他一把扔掉嘴里的草根，对着身后的传令兵吼道。
“去！告诉各个连，都给老子把眼睛放亮点，耳朵竖起来！”
“只要信号一响，老子要第一个冲下去！”
“谁他娘的要是慢了一步，让他自己滚去炊事班喂猪！”